我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对于您殷勤地表现出来的热忱和对于一个贫穷的山野村夫的特殊关心,我该向您表示什么样的感激啊!我居住的这些几乎无法进入的大山,无论它们多么险峻,都会对在那里形成的那个人数众多而又虔诚的基督教会会口感到由衷地高兴。该会口每天都在扩大,我自一段时间以来共计算到了四五千名新信徒。他们扩大了天主的神圣天意委托给我的羔羊群。我应将其部分归功于那些热衷于归化非基督教信徒的人物之慷慨。他们每年都通过您的渠道,而给我寄来为维持几名教经先生(传道员)生活必需的一切。因为您知道,传信事业发展的快与慢,必然与我们可以供养的教经先生的数目成正比。 因此,您不要认为我是处在一个道德败坏和堕落的地区,您停止埋怨我吧!我的状况甚至比您想像得还要好,尤其是当您希望将我的处境,与我们那些分散在非常辽阔的湖广省的传教士们之处境相比较时,则更为如此。他们在小船中度日,除了住处的这种不便之外,他们还不断地面临着翻船和非信徒们凌辱的危险。至于我本人,栖身于陆地上,我的传教区分别位于大山内外。但我们所面临的形势却很凄惨,所以我在山内居住的时间最长,那里也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我已经向您通报了我去年遭遇的教案事件。它自一场新风暴以来,甚嚣尘上。本处干旱非常严重,无法进行播种,非信徒们共同聚集了起来。他们包围了一名基督徒村长的住宅,企图强迫他能赞助他们为尊崇其偶像而举行的出佛仪轨的经费。那名基督徒将他的建议远远地抛在了脑后,要求县中的所有信徒们都去祈祷,以祈求真正天主的保佑。非信徒们被这种拒绝激怒了,于是便成群结队地去向官吏告发村长。官吏令人逮捕了他,下令对他实施残酷的拷打,使他在整个村庄都丧失了权威。人们本来期待他会严查所有那些接受基督教信仰归化的人,但他根本不会上当受骗。 从北京传来的许多意见或忠告,已使我丝毫不再怀疑了,还有些为在各省进行最严格搜捕基督徒而下达的命令。人们告知我说,在山东省,已经有一名传教士被捕,同时被捕的还有九名新信徒。他们被押解到了刑事法庭。我们的那位官吏根本不需要一道新命令,便可以煽动起这样的搜捕。他出于对我圣教的仇恨,早就想这样做了。因此,我必须在一段时间内躲避起来,即使对于我的基督徒们,也必须隐匿,因害怕由于某些人的不慎,而会被人在我的藏身地揪出来。我于是便退避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每天都被关在那里的一间由稻草覆盖的草棚子中。我拥有一些可以信任的新信徒,他们非常注意所发生的情况,并且及时前来向我通报。在我的茅庐附近,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当我遇到衙门官吏设法前来拜访的时候,我可以逃避到那里去。因此,我与狗熊同路游荡,这些大山中有大量的熊。于夜间在那里行走,或者是在白天独自深入到那里,都极其危险。非常遗憾,我的双腿严重肿胀,形成了多达七处脓肿,从中流出了一种淡黄色的脓水,从而给我造成了剧烈的疼痛。我还剩余一点神膏,并用它多次涂敷伤口。它可能已失效,因为我把它带到中国已足足有四十年了。我将自己的痛苦归咎于经常走过的激流,其中流淌着有毒素的水。现在的处境似乎根本不允许我前往附近的森林中和在非常陡峭的大山上寻找一个隐身之处。然而,您相信这一点吗?神膏自两个多月来未能产生疗效,我的匆忙出逃却出人意料地产生了这种效果。经过在夜间行走2法里之后,大雨持续不断地落在身上,我尽自己最大所能地攀登这些高山,但却发现两腿已消肿,伤口已经半痊愈了。这就是您肯定不会在欧洲药典中找到的处方。 尊敬的神父,我向您通报了我的痛苦。但与我每天都能从我的新信徒们那里接受的无辜与虔诚的心情相比,这些痛苦都很无大恙了。在我的教堂中,依然在施教和施行圣事,而且就如同在欧洲那些最有条理的堂区中一样感化人,供他们使用的祈祷非常优美而又非常洪亮。无论是男还是女,他们都在心灵深处牢记全部祈祷经文。他们的曰课经中包括多种虔诚修持,系有选择性地取自法国、德国、意大利和葡萄牙的日课经。他们非常频繁地念诵玫瑰经,连同每数十颗念珠之前的祈祷经文。其顺序是为了使祈祷经文有所调节,每天晚上都举行,而且是每个家庭都共同举行。他们的田间劳动是非常辛苦的,由于他们在这些高山上根本不可能利用牲畜耕田,耕耘必须以臂力来完成。他们结束劳动返回后,整个家庭便围坐在一起,人们在圣像前点燃一盏灯或一根蜡烛并且焚香,圣像被供在家中最尊崇的地方。其中一人领唱经文,其他人则以同样的语调,庄重又而极其尊重地随他念诵。在他们祈祷期间,他们或俯首,或作敬仰状,或者是如同表达他们对其罪孽而产生的痛苦一般。我向您承认,当在夜间去巡察病人时,最使我感到安慰的事,则是听到这些善良的人让人将颂扬天主的歌曲唱得震天作响了,因为人们高声地念诵祈祷经文,几乎如同在我们的唱诗班中那样单调地念诵。 我今年庆祝了雷吉思被封圣的纪念曰。我们选择了他为本地大山的保护主。我希望这位曾在法国山区创造了许多奇迹并且现在仍在创造奇迹的大圣人惠顾并将此山置于他的保护之下。一切都以一种极其感人的行为结束了,而且还获得了人们被迫采取的防范措施能使他获得的帮助。整个夜间都在祈祷和施教中度过。因为只有在夜间,我们才能谨慎地把自己的基督徒聚集起来。 一幅巨大的圣像展现出来了,人们诵读我为了崇拜祂而谱写的连祷经。其中有三种山上宝训,其一是有关忏悔的,其二是有关领圣体的,最后一种是有关圣人之赞美诗的。经过弥撒之后,我分发了圣人的圣牌与圣像,我以隆重的礼仪为他们祝福。我同样还向他们分发了给予他们赦罪的教皇通谕的抄件,将这一切翻译成他们的语言,并从中加入了一种简短的诠释。 胥孟德神父是第一个进入这些山区的传教士,他从那里出来而成为我们的会长,曾计划根据非常繁荣的北京圣礼会的模式,而在那里也建立一个圣礼会。我实施了这项计划,他据此而祈祷天主广施其最丰硕的祝福。该修会包括法国的许多修会所具有的最感化人的行为。人们于其中仅接受那些最虔诚的人,而且是在他们经受了某段时间的考验之后。任何人都是在经过一次全面的忏悔之后才被接受于其中。他为这种忏悔要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即准确地探讨其全部错误;同时还要经过各种孝道的修持。我可以向您确认的是,这些忏悔的完成,是以人们可以期待受最好教育的欧洲信徒那样的准确、详细和严肃精神实施的。每个修会成员都有其特殊的职责,部分人主持圣礼、弥撒、教堂礼拜、祈祷等礼仪,其他人则受命教诲新信徒和青年人。有的人负责帮助满足濒临死亡的人之宗教和世俗的需要,有的人负责主持埋葬、执行遗嘱,在他们死后印制纸票而为他们安排祈祷。这些纸票能飞向所有基督徒,甚至是飞向其他省的基督徒,以请求他们的赞同。其中的某些人都在那里定居,以反对非信徒们的迷信并向他们传授信仰之真谛;另外,某些人定居在那里是为了鼓动和激励那些其虔诚已被削弱或表现恶劣的人;为了监视婚姻,阻止基督徒与非信徒缔结婚约,不允许他们作出反对教会思想的任何行为。如此分配的这些职务,非常有利于维持基督徒中的虔诚心。但产生最多效果者,却是对垂死者的帮助和对青年人的施教。在每个居民区,都有些基督徒,当某人受到一种危险疾病的袭击时,便负责发出警报,那些应该帮濒临死亡的人必须立即赴病人家中。他们能鼓励病人并安排为他准备圣事,替他请求天主恩赐一种神圣归天。最后,有人前来找我对他施行最后的圣事。 尊敬的神父,我向您承认,今年我因我去巡视的大批病人,使我无法略作片刻休息,而经受了一次巨大考验。我的几位新信徒用他们绑扎的一种担架抬着我。这里的道路普遍都很狭窄,而我们又经常面临掉进令人恐怖的深渊的危险。还有几次,这些山脉如此陡峭、如此险峻,以至于使我双脚在上且双手朝下。最使我感动的,便是我给这些好心的新信徒们造成了疲劳。我向他们表达了我的不安,他们回答我说,我这样讲会伤害他们,他们反对我的说法。 当我到达病人那里时,我发现他准备接受圣事,而这些圣事是以极大的教化情感施行的,根据住院的贫困状态,最大可能地以被允许的体面而完成。基督徒们直到最后一口气,也没有放弃。仅仅在整整这段时间,才在置于被祝福的蜡烛和垂死者的公开信仰之间,面对无玷污而受孕的耶稣一幅圣像,出现了动人的鼓励、虔诚的向往和衷心的祈祷。当病人死亡时,要非常虔诚地为他举行葬礼:人们向那些出席死者葬礼的不信基督的亲属或邻居宣讲信仰之真谛。一名基督徒的死亡往往会导致数名偶像崇拜者的归化。 对年轻一代的施教,是人们可以获得丰硕成果的另一项善事了普通的教育之外,在每个街坊还都有教经先生或老资格的基督徒,他们召集了从八岁到十八岁,或者至二十岁的青年人。所有人都前往教堂,教堂在非信徒们的思想中就如同是一所学校。每个人都被迫考虑他于前一个月所学到的东西。后来,有人又解释了几种信条,也有人向他们询问已经解释过的内容。我对那些以其答复而出类拔萃的人作了奖励。这些奖励就是念珠、圣牌、十字架、圣像等。在他们之中,有些在学校中被认为是奇才。 一般地来讲,我们所有的基督徒都非常热情地在心中牢记祈祷经文。我们发现他们之中有人根本不会阅读,雇佣先生来教他们学习.无论多么贫穷,他们也会支付先生们每个工作日的所得。苦修、铁腰带和其他惩罚械具,则在他们之中是惯用的手段。他们的生活会经过一段持续的戒斋。但除了严格遵守的教堂戒斋之外,大部分还要为纪念中国的主保圣人圣若瑟,而于星期六戒斋;为纪念受难主日,而于星期五戒斋;为纪念圣母,于星期六戒斋。他们对于圣母具有极其慈爱的虔敬。如果我有能力建造一座修道院的话,那么其中便会充满虔诚的童贞女。我们发现多名已婚的人,就如同修士或修女一般地生活。此外,他们并不将这些肉体的苦难视为额外的重大业绩。人们经常发现他们多作忏悔之后,又为人们强加给他们的戒斋和诫律的告解圣事而进行祈祷。 当我到达我的日常起居住宅时,便没有一天不会有数名基督徒前去,以听取教诲或作告解神工。一大清早,他们便共同作特定祈祷,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场施教,以让他们准备做圣祭。这种施教是以问答的方式进行的,涉及到了信仰的主要奥义、忏悔、领圣体和弥撒。其中一人高声宣读这些要求,其他人则对此作出回答。继此之后,我登上祭坛。随着“圣哉颂歌”,其中的一位参加者解释接近于实施的奥义之伟大程度;随着圣体饼和圣体杯的升起,为了准备领圣体,人们便跪在地上,并凝视着在祭坛上确实存在的我主的五处伤口。人们在这种仪式中又增加了多种忏悔以及信、爱、望这三德和谦卑等行为。这一切都以谢主恩的行为而告结束。这就是每天所必须遵循的日程。节日和星期日期间,弥撒之后的祈祷更要长得多,它根据节日的圣人纪念日而变化不定。 在该传教区内,有一种定例,这就是所有基督徒都于心中牢记教理问答书,他们经常能在田间劳作时也唱诵之。 由于我们所处的地方距教堂较远,以及当时的危急处境,无法使所有信徒都能于所有的节日和星期日前往教堂。所以在每个居民点都有一名教经先生,或者是一名资深基督徒,他于这些日子将基督徒们聚集在一起。人们在那里作一般性的祈祷,也可以听到一种施教。这些山区共分成十四个居民点。每个月的第三个星期四,便有一次为圣礼节而举行特殊的聚会。人们于这一天散发每月的圣言。这就是说一片纸头,其中写有他们主要应崇拜的和一个月的每天都祈求保佑的圣人之名字。他们应该默想的圣经中或圣父们的圣言及他们需要实施的一种特殊道德。每月的第三个星期六,女子们也要遵守同样的事例。我有两座单独的教堂,女子从不迈进作为我住院的教堂。她们都于所有的星期三和星期六,聚集在属于她们自己的教堂中。那里要保持与男子们聚会同样的顺序。 现在,如果您希望知道我们居住地区的原始状态和优势,那就很容易让您感到满意。我们山区在某些地段却是荒凉的山崖;在其他地方,山中又覆盖着非常茂密的森林。人们正是在砍倒大树和开垦荒地之后,才在这些山中播种庄稼。您可以判断,这项工程是多么漫长而艰难啊!正是在此问题上,人们才可以说看到了无数河川与大山,在两山之间只有遍布山崖的大沟壑。人们必须播种大片土地,才能满足一个家庭的粮食需要。那里的小麦从来都长得不好,颗粒甚小。生长得最佳者,也只是印度小麦和另一种我在欧洲从未见过其类别的粮食。它在某种程度上酷似我们的大黍,人们称之为“高梁”。 这两种粮食被充作我们山民的日常口粮。 在我进入这些山区的那一年,当地的收成很糟,民众苦难极大。本地人以树根、野草,尤其是以蕨类植物的草根为食。人们把它们放在阳光下晒干,以便能将其磨碎。因为这里的每个家庭都拥有一盘石磨,系用两块圆石组成,其内部以槽口而彼此互相嵌接。人们以臂力推动磨扇转动,或者是用一头毛驴相助,只要其主人富裕到拥有一头驴子。这些干树根便可以磨成面粉,人们用来制作一种稀粥。当基督徒们进入这些大山之后,所有人们可以播种的土地,都覆盖着树。人们砍伐了如此之多的大树,以至于现在部分森林只剩下树桩了。那里还有许多森林,但它们都位于那些几乎无法攀援的山峰上。 这片土地上长出的大树都是橡子树、白杨树、千金榆和其他多种在我们法国绝不存在的树种。这里只有很少的果树,它们也只能结出味道很苦涩和很不可口的果实;即使有些花卉也没有任何芬芳,甚至也没有紫罗兰花。但我们应将一种白色百合花和忍冬除外,这是仅有一点香味的罕见的鲜花。 对有关动物方面的情况,它们在这些山区却大量存在。我们在那里可以发现松鼠、猕猴、狐狸、野猫、蛇(比法国的蛇更大)、多种山鸡、很小的灰色山鹑、多种羽毛漂亮而又具各种颜色的飞鸟。这里有红色、蓝色、绿色、黄色和黑色的飞鸟,但没有鹦鹉。这里有大量野兽存在:熊、虎、鹿、獐子、野猪、箭猪和一种很小的野马。我吃过熊肉,肉质很粗,味道不好。鹿肉和獐子肉的味道与法国的同类肉一样。这里的山鸡肉很美,山鹑肉很瘦。我从未吃过虎肉。但我有一次与惟一的一名基督徒同行,于很近的距离发现了一只斑斓猛虎,它站起来准备吞噬我们。我将自己的脱险归功于我始终随身携带的圣者沙 勿略的一块圣骨。数日之前,共有三十名非信徒在同一地点被这些猛兽吞噬。 我们的基督徒都非常贫穷,正如您可以通过他们居住的地区而作出的判断那样,他们住的房子仅仅是以稻草覆顶的棚子,这里冬天极其严寒,又非常漫长。在此期间,大地被积雪覆盖。君丑尼神父自一段时间以来便与我会合,他正在学习当地语言。我们二人相隔只有2法里,我经常接待他的来访。我觉得他只在工作和受苦之后才会叹息,我相信他有理由感到高兴。我对他非常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