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将近八点,耶稣一行人到了贝特曷隆。几个门徒立即去长老家取会堂的钥匙,因为他们的师傅要讲道;其他人则分散到街上,召集民众到会堂去。耶稣带着其余的人直接去了会堂,里面不一会儿就坐满了听众。祂以沉重的声音再次讲述葡萄园主人的比喻:忠心的仆人们如何被不忠实的园户残杀,就连他派去的儿子也未能幸免,最后只得把葡萄园交给了别人。祂同样痛心地谈到先知们屡遭迫害,以及若翰如何身陷囹圄,直言他们这班人同样要迫害祂,甚至对祂下手。最后,祂预言了那必将降临耶路撒冷的审判和灾祸。这番话在在场的犹太人中引起了巨大震动。有些人听得欢喜,而另一些人则聚在一起,愤怒地窃窃私语:"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谁都不知道祂来了!"有些好奇的人听说追随耶稣的妇女们正住在谷中客栈里,就特地跑去向她们打探她们师傅的意图。
耶稣治好了几个发烧的病人,几小时后便离开了城。
此时,维罗尼加、约安纳·胡撒和敖贝得的遗孀早已在客栈等候,匆匆准备了一顿午餐。耶稣和门徒们就站在那里用了餐,随即束紧腰带,踏上了新的旅程。就在同一天,耶稣在基贝兹赖因再度讲述了与在贝特曷隆类似的内容,又走访了几个零散的牧人村落施教。虽说并非所有门徒都聚集在基贝兹赖因,但日暮时分,他们最终在一个牧人的大房子里重逢了。这房子四周建着几间厢房,恰好坐落在撒玛利亚的边界上。想当年,玛利亚和若瑟在去白冷途中,屡屡投宿遭拒后,正是在这里得到了收留。如今,耶稣和将近十五位门徒也在此吃饭过夜。而拉匝禄和妇女们则早已返回了伯达尼。
第二天,耶稣和门徒们时而一同前行,时而分头行动,马不停蹄地走访了方圆数小时路程内的几座大城市与小镇。其中就有加巴亚和纳约特——这两地离基贝兹赖因约有四小时路程。所到之处,耶稣根本来不及进入会堂教导,只能在野外高地上、嘈杂的公共场所乃至尘土飞扬的街道上,见缝插针地向闻讯赶来的群众宣讲。队伍中有几个门徒始终留在耶稣身边,其余的则穿梭于山谷与牧人村落之间,大声呼唤居民到耶稣必经之地等候。那一整天的工作简直是在难以想象的艰辛与疲惫中完成的,从早到晚不停地从一处赶到另一处。耶稣亲手治好了许多病人,有些是被人急匆匆抬来的,但更多是自己挣扎着前来呼喊求祂医治。人群中还混着几个精神错乱的。不少被邪魔附身的人竟也跟在祂队伍后面厉声喊叫,最终还是祂出声命令他们安静并离开。
然而,使那天的工作更加艰难的,莫过于百姓的顽固和法利塞人的诽谤。这些地方因靠近耶路撒冷,到处是曾公然反对耶稣的人。那情形,恰如今日的乡野小镇:人们热衷于谈论一切,却对任何事都一知半解。耶稣偏偏带着祂那群门徒和那篇沉痛而充满警告的宣讲,骤然出现在这样的人面前。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在贝特曷隆说过的教导,语重心长地谈到这已是最后一次被赐予的恩宠,紧接着便是公义审判的日子,并再次提及先知们怎样受尽凌辱、若翰为何被囚、以及针对祂自己的迫害正愈演愈烈。祂特别提到葡萄园主人的比喻,郑重宣告:"如今,他终于派来了他的儿子。"祂清晰地说,天国近在咫尺,那位君王的儿子即将来临执掌它。祂屡次向耶路撒冷和那些执意拒绝祂的国度、心硬不肯悔改的人,发出"有祸了!"的叹息。然而,这些如雷般严厉的话语,却总被接连不断的仁慈行为与医治的恩典所打断。就这样,耶稣从一处到另一处,继续前行。
门徒们更是备受煎熬,处境常常格外艰难。每到一个城镇或村庄,刚宣布耶稣要来,刺耳的嘲讽便迎面而来:"什么!祂又来了!祂还想怎样?从哪儿来的?不是早就不让祂讲道了吗?"人们公然嘲笑他们,极尽讽刺与侮辱。诚然,有少数人听到耶稣要来而面露喜色,但终究是极少数。尽管没有人敢直接攻击耶稣本人,但无论祂在何处教导,只要一被门徒们簇拥着,或是沿着街道前行,人群总在他们身后议论纷纷。他们故意拦住门徒,用古怪的问题纠缠他们,装作听不明白或只懂一半祂那些严厉的话,非要问个究竟。与此同时,另一片欢呼声又突然响起——那是为耶稣刚刚施行的某次治愈神迹而发的。这截然对立的景象使人群更加恼怒,他们不满地退后,索性离开了祂。太阳就这样在奔波中西沉,祂依然进行着这些匆忙而耗神的行程,既不得休息,也无暇进食。
我清楚地注意到,在开始的时候,门徒们骨子里还是多么软弱而普通。每逢耶稣教导时,若有人问他们其中的意思,他们便摇头,仿佛自己也没完全弄懂祂的深意。他们对自身的境遇也远非满意。私下里,他们不免心想:"眼下我们已舍弃了一切,可得到了什么?除了这些没完没了的喧闹和窘迫?祂整日挂在嘴边的那个国度,到底是什么样子?祂真的能得到吗?"这些念头在他们心中起伏。他们虽将这些埋在心里,脸上却常掩饰不住沮丧。唯独若望依旧以孩童般的纯朴行事。他从里到外透着顺服,全无挂虑。可悲的是,门徒们分明已经亲眼见过,并且此刻仍在目睹如此多的奇迹!
每每想到耶稣明明知道他们全部的心思,却表现得毫不知情,总令人感慨。祂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只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而坚定地继续祂的工作。
耶稣一直走到那天夜深。当行至一条作为撒玛利亚边界的小河边时,祂和门徒们只得在几个牧人那里借宿过夜,最终从他们那里只得到极其简陋的招待,几乎什么也没有。连河水都浑浊不堪,根本没法饮用。那是一条甚是狭窄的溪流,流经此地时,像是被人甩了一下似的,猛地一拧身,便急转西去了——这里离它在革黎斤山脚下的源头并不算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