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封那士荣神父写给上海的神父们的问候的信的结尾,他这样写到:"不论1943年会发生什么,从历史的和物质的这个角度看,她将是非常宝贵的对于我们来说。"16天后,丰县的这个囚徒真的作了一件非常宝贵的事。来到中国只有5年,年仅40岁的这个忠信的天主的追随者,成百倍的得到了回报:终于离开了他的囚牢升入天国。 原本为学校筹款而办的宴会没有得到预料的效果。因为不幸的是,宴会的那一天,正好是日本占领军指定为纪念日的日子。自从1941年12月9日,盟军对德日法西斯宣战日起,中国人必须于每月9日,纪念这个日子。1943年,侵华日军还在洋洋得意地坚信他们的胜利。 被关在教堂的院子里,静心练字,梦想着有一天还能重新回到他们的教友当中,三位神父怎么也没有想着要庆祝盟军宣战日。那一天,他们只是想着他们剩下的唯一的事业-学校。一个无比珍贵的文件叙述着由这个宴会随之而来的祸患。它是在丰县一个监狱的牢房里用铅笔写成的。它被寄给徐州地区的日本驻防长官。它出自那士荣神父之手。 "长官先生,这不是一个个人请求,也不是对我们遭到驻丰县顾问官的非礼待遇的抗议。有点儿我们为这场战争的结果深深惋惜,但这些天发生在丰县的事给中国人的心里造成某些影响。而且,这也关系到日本在丰县的名誉和影响。因此,我想我应该写这些话给您。我只留给我的会长丁特神父一个复写本,除此,没有人知道我写给您的信。这封信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写成的。如果有什么您认为不符合事实,我已准备好接受您的盘问。如果我没有想当面向您谈这些,一是因为,不浪费您的时间,二是因为,我害怕得到丰县您的代表的报复。 我恳请您注意下面这些情况: 1. 事实: 去年3月9日,屠神父请11人赴宴。席间,我们的客人,宪兵队警察王先生和何先生被急匆匆地叫到丰县顾问官的府第。他们出去了,又回来,又出去。晚上9点,顾问官新犬带着曾赴宴的三位客人和中国警察敲开了我们的大门。他在大门口对我们说:"你们举行一个集会来庆祝盟军宣战日。这是一个敌视活动。我们要把你们带走。"他没收了我们的护照,象对待刑事犯人一样对待我们,并亲自把我们带到监狱。第二天,同样的人把我们带到监狱的院子里,大声宣布:"你们是我们的敌人,战争期间,你们是囚犯。你们应该象犯人一样规规矩矩,你们没有权利请人赴宴。" 我请翻译请求顾问官听我们解释。顾问官大发雷霆。我们从未被容许辩解和解释。顾问官接着说:"你们应承受敌人的处罚。一个星期里,你们将被带着写有你们罪行的牌子游街示众。"下午2点钟,人们把我们带到办公室,顾问官没在。联盟会的成员对我们说:"遵照顾问官的命令,我们将给你们挂上写有'打倒英美!教会是英美的走狗!'的大牌子,游街示众。" 对于这最后一句话,我们不愿承受。这不仅是对我们个人的侮辱,而且它玷污了整个天主教会的清白。我们宁死也不能接受。人们应该去找顾问官。我们想向他解释我们不能接受这种字。但他不愿意听我们的解释。他命令士兵绑起我们,强行给我们挂上标语牌。刚才,我请翻译请求顾问听我们解释,我们将说出事情的真相。他非常气愤,用他的首仗敲我的头。我差一点摔倒。我们被绑着,在士兵的押解下,铜锣开道,游街示众。人们都在默默流泪。游了两圈,一个汉奸向人群大声宣讲。神父们在宗教的幌子下,举行一个反日本的集会,来惑乱人心,搞奸细活动。那些在游行队伍里的几个人看起来都很伤心,在街上碰到的人,都想和神父们讲话。那个汉奸大声责问人们:"你们难道不清楚他们的事吗?"因无人回答,他再重复两三遍这个问题。那士荣神父对他讲:"人们很清楚,走开!"人群中的一个中国人大声回答:"是!我们很清楚!"妇女和孩子们都在掉眼泪。押解他们的人都对他们肃然起敬。我们又被押回监狱。 第二天早10点,士兵们又把我们绑着游街示众。在两个地方,联盟会的会长赞扬天主教会,但警告人们不要听英美盟军的宣传。他们又把对我们庆祝英美盟军宣战日的诬告重新宣讲了一遍。中午时分,我们又被押回牢房。紧接着,顾问对我们宣布,明天我们将不被游街,并且我们可以在监狱的院子里活动活动。 2点钟,克瑞思图神父来看我们。他刚刚见过想把我们关在牢房里,并游行示众一星期的顾问。看在德国神父的面子上,对于这两个处罚,他可以让步,至于放了我们,这还要看徐州方面的决定。克瑞思图神父向他们讲述了见顾问的情景,他一面向顾问作自我介绍,一面对他说:我来是为了向您表示敬意。我是沛县的神父,每个月,我都来丰县一两次,为了见我的老师。这一次,我到了他的宿舍,我很惊奇没有见到他的踪影。人们对我说,他们在警察局。您一定知道这件事。我来想您打听他们的情况。"你是哪国人?"顾问问他。"我是德国人,您可以看我的身份证。"你还有其他证件吗?" 克瑞思图神父又给他看了他的通行证。顾问看了他的证件,回答他说:"我不管你是不是神父,只是因为你是德国人,是我们的朋友,我才给你解释。"于是,顾问开始讲了许多神父们的罪行。他们没有得到任何许可,就举行一个宴会来宣传反对日本。他们还传播谣言,蛊惑人心。为了惩罚他们,我把他们关进了监狱,并决定游街示众一个星期。如果我有他们串通共匪的证据,我要亲手杀了他们。至于教会,必须关闭。 克瑞思图神父回答他说:关于他们在宴会上,都说了些什么,应该找当时在场的人了解和证实情况,作为神父,教堂不能关闭,因为,他们要完成他们的传教使命。另外,如果教堂关闭了,学校也将随之关闭。"学校和教堂没有什么关系。"顾问说,"有没有希望,几天后神父们得到释放?""这不取决于我,我必须向徐州回报情况。如果一切都没有问题,几天后,他们可以获得释放,但条件是,他们不能再负责学校的事,他们也不能再传教和接待民众,只能呆在他们的房间里。"他狡猾的一笑,把两手放在他的太师椅的扶手上。克瑞思图神父向他道了谢。顾问的神态平静了一些,并容许他看看被囚禁的三位加籍神父。 神父们很高兴听到顾问的态度开始有所缓和。3月11日晚上,克瑞思图神父寄给顾问一封信,并随信送给顾问两个礼物。顾问退回了礼物,并在信的背面写到:多谢你的礼物,我很高兴,但遵照我上级的命令,我不能接受。明天,你可以来看我,事情将会有一个结论。 在他写给徐州驻防司令的信的第二部分,那士荣神父简述了顾问对他们的指控。 2. 指控 被捕的当天晚上,顾问对他们说:你们举行一个宴会,这是一个敌对行为。 第二天早上,他又补充说:你们是俘虏,他们就应该向俘虏一样不乱说乱动,你们没有权利宴请宾客。尤其是每月9日,你们请客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这一天,你们应该感到悲痛。你们宴请了许多人,而没有请我。 第二天下午,游街示众前,他又对我们说:你们知道美国和加拿大是怎么对待日本战俘的吗?孩子被坦克压死,大人被强迫做苦役......你们是掩护在你们宗教外衣下,你们政府的间谍。 在他的信的第四页上,他只写这'克瑞思图神父'几个字,可能,他是留给克瑞思图神父有什么要补充的。在他信的第三部分,他作了以下解释。 1.为什么我们要宴请这些中国人?是因为我们没有资金继续开办140个学生的学校。自去年以来,我们得到城里生意人和教友的帮助,秋天时,为了向他们表示感谢,有时我们请他们吃下午茶,从来都没有一个日本警察或谁指责过我们。今年,丰县特区专员春节那一天,答应我们,4、5月时,如果我们需要,他可以给我们帮助。城里的生意人也答应给我们帮助。王先生和何先生也是屠神父的老朋友,他们也愿意给我们帮助。按照中国传统,人们建议我们举行一个宴会,席间他们把捐款交给我们。若这还不够,我们将向特区专员求救,并同时宴请顾问和日文教师。宴会本准备在2月,但由于我们的客人没有时间,3月7日,他们都在城里,8日,我们发出第二天赴宴的请帖。这个情况城里的许多人都知道。 至于在宴会上,我们都说了些什么,大家都清楚。大家只是谈起我们的友谊,和1938年到1939年逃到这里的难民。大家还谈了学校的事。 至于其他的对我们的指责,我们不明白为什么顾问会那么生气。城里没有人不知道我们要作的事。自从他上任以来,我们以两次拜访过他,并都受到很好地接待。并且,我们和日文教师常常交流,他比任何人更清楚我们的事。 我们感到顾问生气的唯一原因,就是我们没有邀请他。或许,我已经前面提到,他们想4月或5月时,再邀请他。另外我们犹豫的一个原因是圣言会的苏神父和司弥德神父在的时候,曾三次去拜访顾问,都没有见到他。 因此,我们请您为日本人的名誉,作些什么。至于说我们,我们愿意继续接受考验,但我认为徐州驻防长官您,应该知道这些情况。 主教阁下,我想通过安神父,您已经知道了这儿发生的一切。丁特神父将向您讲述目前的详情。在此,我向您,主教阁下,保证我们是很安详的面对这一切。除了顾问要我们挂着写有'教会是英美政府的走狗'的牌子游街时,我们无论内心还是外表都很平静。我们抗议他们对我们的打骂,但我们更不能接受他们对教会的亵渎。对我们的逮捕可以说是早有预谋的,9日的宴会没有请他们某些人参加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3月14日星期天,克瑞思图神父给囚犯们带来了圣体。当天下午,丁特神父来看望他们并带走了那士荣神父写给徐州驻防司令官的信。 徐州教区的神父们,积极设法营救被囚禁在徐州的三位神父。以至于徐州的一位日本宪兵军官带着一个翻译来到丰县考察情况,结果怎么样呢?当天晚上,三位神父被释放,并带着他们的行李回到他们的住所。终于自由啦!这是怎样的欣喜啊!然而却是如此短暂!押解三位神父回到他们住所的中国警察看起来很紧张。临走前,一个中国军官说:由于释放了三位神父,顾问官感到丢了脸,除非神父们写一个书面报告承认他们的过错。 "我们有什么错呢?" "这并不代表你们将写的都是真的,这只不过是应付顾问官罢了。" "那好,让我们好好想一想。明天一早,我们把这个报告交给你。" 第二天一大早,克瑞思图神父和那士荣神父把报告交给了还在床上睡觉的中国军官。他还是让他们进了屋子,看了眼报告,回答说:"缺少标题,标题应该是:认罪书。"好,我们再重新写一个。"回到住所时,他们看到一个日本宪兵军官正在和隆神父说话,他要求神父们承认在9日的宴会中,他们曾发表了反对日本的言论。审问是很严厉的。他对他们说:"你们怎么能不承认你们说过的话呢!当时在场的你们的两位嘉宾已承认了。" 克瑞思图神父插话了:"别人愿意怎么说是他们的自由,重要的是神父们怎么说。"接着,他转向神父们,并用拉丁文问他们:"你们真的说过反对日本的话吗?"神父们用他们的生命起誓,他们没有那么说。克瑞思图神父对日本军官说:"你们听到了。他们完全否认加在他们身上的指责。而我,我是站在他们一边的,即使杀头也在所不惜。日本宪兵军官换了一个主题:难道有时你们不想你们在加拿大的亲人吗?" "当然,我们想念他们了。通常我们都用书信和他们保持联系。"日本宪兵军官缓缓说道:这表示你们和我们的敌人保持着关系。今后,你们不应该忘记我们是怎样对待我们的敌人的。因此,你们应该服从我们的领导,按我们的意志办事。而你们没有经过我们的批准,邀请客人赴宴。既然你们这样作了,今后,就不要指望我们会再保护你们。收拾好你们的东西,到军事保护区去吧!说话时,他不停的看手表,为了不错过开往徐州的汽车。当他向神父们告辞时,他看上去很高兴。 事情似乎终于得到了完全解决!然而中国警察,还在等神父们的新的认罪书。11点,他来到神父们的住所,很快地看了一遍神父们写的新认罪书,他说:"这还不够,你们应该绝对承认你们发表过反对日本人的言论。"神父们回答:"我们只能写这些了,你们别想再从我们这里得到其他的啦!"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们向徐州日本宪兵司令部派来的代表,和盘托出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他听后,满意地走了。然而,丰县的中国警察却非常不满意我们这样作。傍晚时分,丁特神父从徐州匆匆赶来了。大家可想而知,当他在住所看到三位被释放的加拿大神父时,是怎样的欣喜和安慰! 18日早上,两位德国神父离开丰县,他们以为事情已完全了结啦。那士荣神父用中文给最终评判他们无罪和应予以释放的徐州日本宪兵司令部写了一封感谢信。余下的时间,在平静中过去了。然而,人们没有想到丰县顾问的报复。徐州日军总部的插手,刺伤了丰县日军顾问这个小头目的虚荣心。他决定报复。 根据克瑞思图神父的事后描述:18日晚上,三位神父和三位丰县天主堂的三位教友正在屠神父的房间里开心地聊着天。9点钟,一群日本宪兵闯了进来。他们大声叫嚷:"这儿,一共有几个神父?""三个""马上跟我们走1""去哪里?""跟我们走就是了,少废话!""等一下,让我们戴上帽子。""不用戴了,"他们一伙中的头回答说。就这样,三位神父光着头,在这样一个寒冷漆黑的夜晚,跟着他们走了。一边走,他们渐渐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一切。他们给彼此做了赦罪。 接着,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据另一位,在三位加拿大神父遇害后,从丰县逃到达徐州的德国尔斯神父的描述:当徐州日本驻军宪兵司令部代表到丰县并释放三位加拿大神父时,丰县的日本顾问正好不在。3月18日晚。他带着从乡下抢来的东西回到丰县,在一个丰县宪兵司令部的宴会上,他得知了神父们被释放的消息。恼羞成怒的他下令把三位神父杀掉。象杀施洗者圣若翰时的黑洛德王一样,半醉的日军顾问新犬亲手把他们带到一条僻静小巷,用枪口顶着,先后依次杀死了隆神父、那神父和屠神父。 另一种说法基本和前一种相似。顾问官从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大门里向三位神父开了枪。隆神父首先受伤,他还挣扎着往前跑了几步,最终又被顾问开枪打死。在这期间,那神父和屠神父双漆跪下,向天主祈祷,等待一死。 所有的证人,都证明是顾问官新犬亲手杀害了三位神父。午夜时分,他们的尸首被拖到天主堂。第二天一大早,住在城里的人看到了神父们的尸体。他们叫吓得瑟瑟发抖的天主堂看门人,打开了教堂大门,人们把满是血污的三位神父的尸首摆放在天主堂大门口。 据克瑞思图神父的描述,"下午5点,我从沛县匆匆赶来丰县。已经太迟了。第二天一大早,在一些天主教友的帮助下,给清洗他们的尸体并给他们穿上祭衣。李神父、安神父和丁特神父也陆续赶来了。屠神父脸上的伤口仍在淌血,这看起来甚是恐怖。而且从隆神父的表情,我们可知他曾经历过怎样的痛苦。然而,那士荣神父的表情却很安详,看不出丝毫的恐惧。伴着教友们的眼泪,我们把神父们的尸首放到教友们用他们自己的钱买的棺椁里。大家选那士荣神父曾住过的房间作为安葬地。 安神父主持了葬礼的弥撒。在他1943年4月1日,写给他的主教的一封信里,他写到:"一个光芒四射的宏伟十字架突然出现在空中,即使是非教友也看到了并且很为之倾倒。三位神父的遇害无疑使我很难过,但这并没有把我打垮。从那时起,我冒着风险,活跃在教友们中,但我没什么好害怕的。套楼的教友筹款为我们的本堂神父做了20几台弥撒礼。" 不久以后,这三位神父在丰县的墓地成为了城里和周围天主教友常常去悼念的地方。墓地四周常常看到他们摆放的鲜花。后来听说,驻华日军当局撤消了丰县顾问新犬的职位。他被派往前线,不久被一颗子弹穿透后心死于战场。 司弥德神父5月17日写自丰县的信,是这样描述的:今天早上,我应这儿的教友的请求又给三位加拿大神父做弥撒。在他们的墓地四周,总是摆放着鲜花。克瑞思图神父的文章,也证实了同样的事。 当遥远的中国,鲜花围绕着他们的墓地的时候,在地球另一边的那士荣神父的妈妈听到了他光荣献身的消息。她颤颤巍巍地从她保存珍贵纪念物的小箱子里,取出1922年,那士荣神父从初学院寄给她的一束蝴蝶花和一封信。信中写到:"妈妈,这三只蝴蝶花是我从初学院附近的大花坛里特地为你采来寄给你的。好好珍藏他们,或许有一天,这将是我留给你的最好纪念。"他的母亲、我的祖母,颤抖着双手,捧着这珍贵的小干花,把它小心翼翼地别在她的孩子-那士荣神父的相框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