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8年7月28日,洛朗瑟主教认为时刻来到,就露德问题发表了一个条分缕析的方案。 “自从2月11日以来,发生在露德与教会有关的极严肃事件震动了教区,连遥远地区都引起反响。 “露德的十四岁小姑娘伯尔纳德,在镇西的马萨比耶山洞见到无原罪圣母显现。那里涌现的一口井,泉水可用作饮料或洗剂。泉水已经治愈许多病,这些痊愈被认为是圣迹。有我们教区的、有附近教区的,人们成群结队再三来取泉水,谋求治好疾病。 “政府部门为之震惊。 “三月份起,各方面都来问对临时朝圣队伍的看法。” 洛朗瑟主教不曾想缩小马萨比耶事情的重要性,连一刹那的念头也没有过。而且,他的文字里,看不出他个人谨慎的观念;从后面的话中,可见主教的勇气和他崇高严肃的行动完全协调一致。他说:“凡否认超自然性质事实的可能性,就是步过时流派的后尘,就是公开叛教,就是在上个世纪无信仰的哲学的旧规中爬行。”严厉谴责那些以“进步思想”为由、固执偏见否认的人。真不简单。 接着,洛朗瑟主教说,不宽恕“那些否认天主有超越自然规律权力的人”。他呼吁对有关的事实,进行“认真、坦率、以科学和人类进步为主导的广泛讨论。” 最后,主教以“天主圣名”授命组成一个委员会,它的任务是调查病人的痊愈事迹、神视、显现于伯尔纳德的对象以及马萨比耶的泉水。他还说:“我们以恳切之情建议委员会,经常邀请精通医学、化学、地质学等等人士相聚一堂,要商讨他们的不同意见。” 与此同时,主教收到教育兼宗教事务部长鲁朗的信。此君,不奋力调查,却声称:“山洞那儿令人愤慨的吵闹,使教会在民众心目中丧失了威信。”又问主教是否“不想公开谴责这样的亵圣”。 主教立刻执笔回信驳斥,信的文体真是个杰作。意恳情切,彬彬有礼却冷若冰霜,哪会中收件人的意。其中特别写道:“部长阁下,如果您能向一些尊敬人士了解有关露德发生的情况,那我是非常的高兴。尊敬的人士在这小镇逗留,为的是亲自看看现场,听听居民、听听孩子的讲述,也许她神视过。他们中有蒙彼利埃和苏瓦松教区的两位主教,奥施教区总主教,温泉疗养所督察韦纳先生,皇太子御师、海军上将布律阿的夫人,鲁依.弗伊奥等等……” 不可能更露骨指责一个在位的部长。最后,主教以教会权力为由告知鲁朗己任命调查委员会,并决定发表公告。 答复得漂亮。从此,主教再没听到部长的言论. 但是,露德镇长拉卡代为自己美好小镇的利益在盘算。我们别要求他过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属下的居民,无论赞同与否的,都请求把圣泉之水再作次化验。镇委会最近决议,声明全镇人民最关注的,就是要晓得出了名的泉水所含成份及其属性。 为此,请图卢兹大学理学院的化学教授菲约尔重新化验。他接受后,经技术分析得出结论,正式报告:“可见露德山洞水的成份就像平常的饮用水一样,和大多数发现的土壤含钙丰富的山水类似,这水不含任何可供治病的有效物质。水可以饮用,无碍健康。” 菲约尔还写信给露德镇长:“人们所肯定用了这种水而获得的奇妙效果,不能用分析中发现含有盐类的性质来解释,至少现阶段的科学这样认为.” 拉卡代沮丧了,因为将不会再有“拉卡代矿泉水”,不会再有温泉疗养所。 我认为,尽量公正地理解部长鲁朗先生、省长马锡男爵的理由。决定由省政府作出的,禁止进入山洞区出于两种理由:一是担心连累教会;二是维护公共卫生合法化。在教会方面,由主教负责处理,最近给部长的信中明确表示,要把奥妙的岩洞真相搞个水落石出。又指出关闭马萨比耶的决定,未经他同意,并不认为教会被“连累”。至于科学问题,刚刚解决,有化验报告和菲约尔所写“泉水不含有特殊物质,可饮用无害健康”的信作为证明。 从逻辑角度看,政府的顾虑应该消除了. 另一方面,多祖医生提供了一张各类慢性病已核实的清单,都是用山洞泉水而得到奇异痊愈。治愈的病例有“头痛、视力衰退、慢性神经病、局部或全身瘫痪、慢性风湿症、婴儿衰弱症、皮肤病、白带及其它妇科病、消化系统慢性病、甲状腺、听神经衰退引起的重听症等等……” 应该承认清单是精彩的。 现在“圣迹区域”已经扩大到镇上,到市郊,甚至到其它地方.有一百来个“证人”像圣路加、圣玛窦宗徒时代那样,边散步边谈到纯洁的水,出示已愈的伤疤,回忆自己变形的肢体。 这些跛子、这些瞎子令人惊骇,因为他们说:“我会走了!”“我看见了!”暗淡的瞳孔重新闪发光芒,为没有信德的人,这一切显得惊异。弃置的拐杖犹如坟地的骸骨。但是这一切还不够,因为省长命令镇长,山洞周围的栅栏维持原状。 同时期,自由主义思想者自以为思想不受约束,事前也不调查,却都施展托莱特的笔法(托莱特是西班牙一个城市,以制造利刃武器闻名一一译注)。《争议报》、《世纪日报》、《新闻日报>>等掀起一台讽刺、否定的大合唱。盖鲁在《新闻日报分上写道:“圣迹属于文明正在消逝的一类”。 贝尔纳(该人和盖鲁都是法国的新闻记者一一译注)在《世纪日报》载文:“由于真假未知的幻觉,由于一个14岁小姑娘以及山洞渗透的净水,说成是圣迹,我们看是困难的.” 奇谈怪论和新闻工作者自动表态:“完全同意报道条理科学化”就在同一时候,多么虚伪幼稚。 毕竟,他们没有一个人,花过时间实地考察,以证实自己的论点。另一个作家对还在流传的痊愈,写道:“用纯净水医病的人,也想说这是最辉煌的医疗法,好得还没有大肆宣传,说是他们创造了奇迹。” 巴黎一家大报把显现前并不存在的、而现在每天流量为12万升的泉水,称为“渗透水”。所以,大量无法解释的痊愈不足以吸引撰稿人的兴趣。一百年后,被人们贬斥的新闻界,或许有了显着的进步。我敢肯定,1953年的大新闻社在相同情况时,将会派出六个实地调查组。贝尔纳的思想、盖鲁的见解与我毫不相干,我只说明他们是外行。 1858年,在权力、思想高层次范围里的姿态,比新闻界好不了多少。德.莫尔尼(法国的贵族,积极参与1851年l2月政变,任法国立法议会长。一一译注)含笑说:“未经同意,即使搬块石头或挖口井,都不可以。”帕拉多尔(原名马西安。阿纳托儿,法国政论家、文人一一译注)在《争议报》上重复这句令人痛心的话,说:“尤其是未经同意,不能确指是圣迹,也不可组织朝圣队伍。”谈到洛朗瑟主教任命的委员会时,他说:“假使作出的决定有利于圣迹,在法国这个局部地区,会使神权和政权之间的关系紧张,达到失去平衡的程度。传教士为了宗教的利益而自己确认是奇迹。这些就是预料到的、组织且管理‘政教协议会’的人。他们给民众起到另一种作用,而且发生争议时,用另一种跟法院、省长不相同的权力。”接着,长篇论述当局有权解散主教的委员会的法律根据。 帕拉多尔懂得应该怎么做。今后,露德有其政治上的重要性。公众舆论方面,伯尔纳德举足轻重,是她打破政权和教权间的平衡。帕拉多尔是个杰出又审慎的记者,思维广博,是跟泰纳、萨尔塞、阿布、勒瓦瑟等同年级的师范生(该四人是法国的学者、政治家一一译注)。不管怎样,帕拉多尔在向凯撒大帝呼救,他的话是向政府讲的,远远超出了《争议报》读者的范围。 鲁依。弗伊奥在《宇宙日报》上,针对自由主义思想者恶意讽刺,咆哮怒嚎了。 这期间,瘫痪的马索博德娜小姐浸在马萨比耶水里,重新灵活强壮了。一个上年纪的聋妇卡德维伊“多年来第一次”听得见了,还朝露德钟声方向下跪叩首。要是向获得治愈的人说:“这是一种幻觉”,那就难了。 省长倒没有自命不凡。从八月初到十月初,山洞关闭丁整整两个月,但未妨碍人们进去,也没阻拦抬病人人内。 是伯尔纳德引起这场全国性的大风波。她继续上学,晚上在家里不能工作,经常被访问人打扰。疲惫又单调的访问,使她感到太沉重。 “圣母真的很美?” “她讲话时,声音怎么样?” “给我讲一个秘密,最最小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您看到圣母后,觉得自豪吗?” “她跟平常人是否一样高?还是更小点?” 伯尔纳德是个令人着迷的孩子,成年人的天真将伴随她直到终生. 一些主教、政治家、高级官员都来探望。最近有位精神饱满的年迈主教,听了伯尔纳德的叙述,向14岁小姑娘说:“请为我祈祷!” 十月初,拿波仑三世将去比阿里兹度浴水节(比阿里兹是法国濒临大西洋比斯开湾的一个沿海城市一一译注)。露德人们极不满意马锡男爵,不满他对待马萨比耶的态度,他们通过“重要的”知名人士向皇上转呈诉状。 这个沉着的、吞下无敌的男子汉听到汇报后,据说,政府的诡辩使他竖眉毛吹胡须;又听说,他那死气沉沉的蓝眼珠闪耀出强烈活跃的光芒。不管情况如何,拿波仑三世发了命令。下达给马锡男爵的最新指令,用语很简单:“必须撤销1858年6月8日的决议”;更清楚的涵意就是:“拆除禁止进入山洞区的栅栏”。 群众立刻在永远再也不会停息的涨潮狂涛声中,朝着纯洁的水泉圣地重新迈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