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月5日下午三点左右,拉卡代在锣鼓声中,以政府官员的口气宣布洞区开放。 立刻,闪电般地传遍镇上,人们欢呼相庆。工人怀着无比兴奋之情,掀倒了竖在山洞的闻名标牌。数百教友跪着在祈祷,没有骚扰,没有喧哗,在一起念经。当时到处有男男女女,胸怀宗徒时代的热忱,亲吻大地。 这一切变化丝毫没有更改伯尔纳德的生活模式,和家人居住一起。七月份起,苏皮鲁家已经从小沟街空气浑浊又昏暗的“牢房”迁出,住进圣堂附近一间简陋的房屋。父母还想遇机会重新开磨坊。 深秋来临,露德的杨树似一丛丛金黄色的火盆摇摆着。风在哀愁,加弗河开始结冰。每天早晨,看见伯尔纳德去上学,手里拎着一只编得不像样的草提包,里面放一双手编的长统袜,几片黑面包和课本。 有去山洞的机会,她一个都不放过,所以天天去.到了那里,双目盯住圣母脚踩金黄色玫瑰、站立的那个石穴,她凝视着,以一个诚朴女婢的身份朝敬、下跪。她不抱再看见圣母的希望,虽然晓得今世,神视已永远消逝,但到这里来,为了感恩,为了朝敬。有一张伯尔纳德在马萨比耶的照片,形象很自然,十分珍贵。披风遮肩,头巾包扎头发。照片的背景荒凉空洞,独自一人,面对圣母不再光,临的阴暗光秃的岩洞,笔挺跪着。她多么微小。 济贫院里,没有人怀疑显现是否真实。而对伯尔纳德本人,意见纷纭,大家都知道院长姆姆不太喜欢她。 小姑娘奋力弥补文化缺陷,但收效不大。她是聪明的,只是记忆力和胆怯阻碍了她的进步。法语基础薄弱也有影响,连她自己都摘糊涂,嚷:“我是笨蛋!” 一无所长和将来终生愚蠢又不谙世务的观念,在她思想上增加;她的谦逊像大自然的植物般成长,达到完善。 然而,目光炯炯的乡下姑娘,她的活泼胜过这一切。她敏捷,回答问题利索,令人吃惊。每当哮喘缓解时,又多么的顽皮淘气,间或使目睹者震惊。有一次,一些陌生人貌似学者,提了很多问题。及至谈话结束,桑佩神父见伯尔纳德走出佩拉马神父客厅,边拍手,边笑着,像一个刚放学的小学生.发觉这样不太好,他竟然连心中相信的圣母显现都动摇。露德小学教师莱奥巴修士,也有类似的反响,他埋怨说伯尔纳德多么的淘气。 我对这些例外的人,真感到奇怪,伯尔纳德只有十四岁,难道也忘了?难道接受了特殊的恩典,就该剥夺她童年的天真本性?让她笑吧!让她放心玩吧!上主不曾要求年幼的伯尔纳德突然变成一个成年人。 她的健康状况中等,奋发学习使她筋疲力尽.家里每天被那些好奇者纠缠不清,问长问短。她言语依旧非常坦率和直爽,但是,同样的叙述,无休止的反复,干篇一律回答已提过无数遍的问题。她被困扰不得安宁,她厌烦,甚至痛哭。她不能作,不能做作业,不能朗读课文。晚上连自己所喜爱的静静休息片刻,也得不到。 “你为什么亲吻大地?” “圣母对我说,是为罪人悔改。” 有些问题诡计多端,姑娘也不怀疑,任其自败。 “圣母要你念哪篇经?’, “圣三光荣颂。” . “为什么不念天主经、圣母经?’’ (圣母和伯尔纳德一起祈祷,而念圣母经自我朝敬,是不可思议的。)她不加思索立刻回说: “就是这样,我对您讲过了,是‘圣三光荣颂’。” 但是,伯尔纳德不是辩论家,她不争辩。她十分耐心,非常礼貌,愿意完美回答无数“问长问短”的人,把自己看到的讲清楚,从未强人信服。无论对方是不是抱怀疑态度,她行个形似乡下人的屈膝礼,说:“这就是我见到的,我不强求您相信。” 有时语气更激烈。有个女青年讥笑说: “圣母还是教你学学讲法语好!’, “她没教过我,这要笑我愚蠢。,’针锋相对回答。 有人要剪伯尔纳德外衣,剪披肩,剪长袍。她突然发现,就转过身说:“你们多么糊涂!” 因为小姑娘谦逊,她发觉由于自己已引起人家“有点盲目”崇拜,痛苦万分。准确的判断,敏锐的理智,她懂得应该拒绝这种偶像崇拜。一个妇女跪在面前让她降福。 快起来,降福您用的神父领带,您看我有没有?” 一位神父向她鞠躬,提同样的请求。 “神父,不能,不能,应当是您降福我!” 伯尔纳德曾经开导了一位加雷卡的传教士。神父说:“既然圣母同意你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幸福,那你不用再担心,可以稳坐泰山了。” 显而易见,传教士想让孩子经受一切“考验”。她很快回答:“喔,神父,如果我走在正道上,而且做了该做的事,那我才是幸福的,但还得谨慎小心呢!” 伯尔纳德的“秘密’’当然受到普遍关注。埃斯特拉比其它调查人更精明、更细致、更敏感,还想心中更有数。一天,他对伯尔纳德说:“你真的肯定只有你知道秘密?当时我们不是也在场的么?” “噢,我敢肯定您们都没听到,因为不像我们之间现在的交谈。”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圣母告诉我秘密时,打这儿跟我说的,不是在耳朵。”伯尔纳德边说边指指自己的心,那个朋友还在纠缠,她就解释: “唉,当时我周围的人,都像现在远离我们百步之外,虽然看到 我们在谈话,却听不见我们讲的话.” 埃斯特拉耸耸肩膀,说:“噢,你真会说话。” 然而伯尔纳德莞尔一笑,愉快地向他欠身鞠躬. 伯尔纳德的谦逊从来没有欠缺.某人间她:“我们在山洞时,是不是圣母只注视你一个人?” “噢,她注视所有的人,还怀着极大热情呢!有时,她似乎逐个逐个看过去,有时目光停留在某些人身上,像找到了朋友。” 有一天维克神父也想晓得姑娘是否因神视而骄傲,他巧妙地提了些问题(对话引自克罗斯神父所述)。 “你真的看到过圣母?’’ “是的,神父。” “我,不信你看到过.” 伯尔纳德沉默不语。 “怎么,你一点不回答?’’ “您要我怎样讲呢?” “你应该使我相信:你确确实实看见过圣母。” “喔,她没有对我说过要别人也相信。” “我奇怪圣母向你显现,是向你。” “为什么?” “唉,我想镇上其它姑娘比你更善良的多的是。” 但是回答非常简单。“啊,在她看来就是如此。” 偶尔伯尔纳德碰到热衷于鸡毛蒜皮的人。 一个精通礼仪的某神父,打断伯尔纳德正在叙述显现的讲话,他提到有些宗教上的服饰,都不用蓝色做主要基色。她只回答:“我,不晓得,我看到的腰带是蓝色。” 然而,博学者又讲其它书上好像同意用蓝色。看来博学神父疏忽,离了题。 伯尔纳德只不过说:“这些书真不一致。” 这句话足够使争论结束。 克罗斯神父编的对话录,我觉得它非常美妙又极动人心弦。开始部分是有关三个秘密的: “这些秘密有没有预告某些悲惨的事?” 伯尔纳德毫不踌躇地说:“先生,没有。” “也许圣母谈到了您的圣召问题?” 她笑笑,只是说:“啊!” “圣母对您讲到天国吗?讲些什么?” “圣母说:‘您在世上并不幸福,但将来在天国是有福的。‘” “圣母对您说‘您’而不是‘你’,对吗? “先生,是的,她对我说‘您’。”伯尔纳德可爱腼腆地低着头。 有人还问:“怎么知道真是圣母显现呢?或许是魔鬼耍花招呢?” “我向她洒圣水,而她划十字。她和我一起念玫瑰经。” 通情达理的答复并未使人信服。 “魔鬼也会这样做。” “啊,那我不会分辨了,我相信是圣母。” 以上是有关论辩的方面。 有人提到她遭政府的种种麻烦。 “警察局长和其它人真的对您折磨、迫害吗?” “我记不起了!”令人惊讶的答复. 其它诱使伯尔纳德说谎、骄傲的,有: “您重新看见过圣母吗?” “没有,从来没有。” 下面的问题,问得更精明。 “就您所知,有没有圣迹?有没有奇妙的痊愈?” “有人对我讲过发生圣迹,可是我不曾看见。” “有人讲您曾为某些人的痊愈助过一臂之力,真的吗?” “噢,不对,不对!”伯尔纳德十分谦虚,极其诚朴,非常坚定,笑笑回答。 又一个朝圣者被好奇心驱动,询问详情细节: “显现者一直跟您交谈吗?” “不是,她祈祷一会,歇了歇,然后才谈。” “她是怎样拿念珠的?” 这时,伯尔纳德立起,两手合拢,手指相对,大拇指按在另一个上面.她嘴唇像圣母那样闭合,用右手大拇指和查指,逐粒逐粒拨动念珠,形象化地表现出来。 “显现者不用念珠时,其它的姿势呢?” 伯尔纳德还是同样纯朴地、耐心地、虔诚地摆出一种新姿势。她知道自己必须为此作证,而且还要作证直到终了。她把贴身、下垂的双臂伸展开,再把手翻转手心向前。 有人出示圣母显灵圣牌,问: “那末显现者的姿势跟这枚圣牌上的一样吗?” “对。”为了力求绝过真实,她指着圣牌上的一束束光,说:“不过,她手上没有这些。” 每天有一、二个人到济贫院,到她的住所去访问。 伯尔纳德要去散步的话,就有人跟着,去跟她攀谈.去山洞祈祷呢,又议论纷纷,“看,圣女啊!”“来看我们的圣女啊! 人们从布城、从巴涅勒、从塔布市、从阿尔盖雷、从科特莱,去至从更远地方赶到露德来,都想看看伯尔纳德。毫无疑问,玉子成了被尊敬的对象。对这些男男女女不能要求过严,因为他们以坚固的信德,尊敬她身上的天国踪迹。 但是,我讲到过的其它许多人,都怀着卑鄙程度不同的女奇心。伯尔纳德好像和加弗河水、热耳山峰一样,成为该地巨的瑰丽景色,旅游名胜。 她脑海里翻腾着种种问题,以至机械地回答问题,但始终彬彬有礼。一些诚心的人因此而诧异“伯尔纳德淡漠无情”,不时批评她“心不在焉”、“缺乏感染力”。 然而,有人继续要她摸摸一些物品,圣像上签个名,抚摸小孩子,把她衣服剪割分成块,想方设法夺取那有名的“毛密”。我惊讶的是,那些可敬的家伙,为了揭示圣母的一角真相,施展相当卑劣的伎俩,强行掠夺心灵的奥秘。 一天,有人问伯尔纳德: “山洞的水医好许多病,为什么没医好您?” “可能圣母要我吃苦?” “她为何要您受苦?” “噢,这为我是必要的。” “必须受苦的,为什么是您而不是别人?” “这个,天主晓得的。” 伯尔纳德累得要命。她想沉思回忆自己所见的,想在山洞前安宁地祈祷,但是佩拉马神父已禁止她再去(因为有大批人扬言跟她到那边,采取最最偏激的行动)。而且,她又要做个业、读课文、跟伙伴玩玩。她又要生活。 有个人对她说: “像您这种年纪,真应该到堂里做做默想。” “我不会默想。”她回答得干脆。 . 在教会委员会那儿,她的纯朴、她的爽直、她的坚定谦虚又有信心等等,已经令人钦佩叹赏。 请别忘记,这孩子毕竟还不满十五岁啊! 有人记住她身上“有一点点要打扮的念头”。为什么不可以呢?有人无意中发现她“为了要有条长裙子,把原有的接长”;又一次,发现她“用木片代替金属架,撑在上衣里。”(长裙子和用金属架把上衣支撑蓬开是法国当时时髦衣饰一一译注)就此,又有人认为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标志。 人们一点不谅解她,却大声斥责她热衷又沉醉于打扮。难道她真会整天穿节日盛装? 伯尔纳德有一次在佩拉马神父的朋友面前,佩拉马把她介绍给一位神父时,佯说:“这个就是您所要见的小姑娘,圣母给予她许多恩典,她不配。她的许多同伴倒可能更相称。”其实,佩拉马神父倒是挺喜欢她,苦姑娘之所苦。他是一个属于天主的义人。 再说,伯尔纳德被迫要接见一大群仰慕的人,她为此而难受。一些严格苛求的人,于是有理由要从严防止她骄傲,可是他们似乎忘掉了她的年龄。 有许多话涌到我嘴边,有时候恨不能时光返回到一百年前,向他们大声疾呼:,‘她还不满十五岁,她还不满十五岁啊!” 老实说,若干年来我奋力一步一步跟踪她奇妙短暂的一生,我真想说:“请让这孩子安静点吧!” 再看看鲍德娜芙姆姆的《圣女伯尔纳德传》,我感觉在这些方面,她倒是理解其内心的。在所有写伯尔纳德传记的作者中,对伯尔纳德了解得最好、最体谅、最亲切的,也许就是鲍德娜芙姆姆。对于伯尔纳德童年时代遭受各方面的威胁,不知她的作品借助于哪种深厚同情之心,比其它作者的更深入透彻。 每逢伯尔纳德流露出朝气和天生活跃的时候,姆姆始终强调这属于个人的一种活泼性格。我从中嗅到友情的馥馨芬芳,请看其中有段插曲: “活泼愉快的伯尔纳德一有机会就要开玩笑。某一天,上课时鸦雀无声,有个孩子突然打喷嚏,接着第二个、继之第三个……最后像一首协奏曲,全都伤风感冒。从哧哧的窃笑声中,内情暴露了。原来是伯尔纳德病情所需,医生要她吸鼻烟,她却让所有小朋友都吸了点. 仰慕伯尔纳德的人们赠送礼物和纪念品,她一概谢绝。尽人皆知苏皮鲁家贫困而品德高尚,但贫穷在加剧。某主教路过露德,想送她一串金念珠,伯尔纳德拒收;反而为了表示尊敬又无私念,却把自己的念珠赠予主教,结果还是主教接受了礼物。 埃斯特拉说,伯尔纳德要顶得住救济恩赐的袭击,必须有一股超人的毅力。克罗斯神父这么说,这孩子遭受无休止的干扰,又决不放弃幽默风趣,真要有点英雄气概。伯尔纳德的父亲说,她从来没有违抗命令。鲍德娜芙姆姆证明小姑娘绝对听命,说这并不是她的性格,而是她的德行。 所有证人、所有传记都讲到,从1858至1859年间,孩子被哮喘折磨,又被群众围逼、监视、警告、中伤而心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