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们将会节录些德兰修女写给她两位初学导师有关她心路历程的片段,可供我们探究她精神生活的方向和航程。 当她还是很年轻的时候,她精神生活方面的敏感性就已在天主的奥迹前平稳了下来,她本身的性格再加上天主对她的要求,使她生来的易感性和生活的态度都在递次地缩减;逐渐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熟识自己的虚无,也摸清了那常逼迫她的“自我”。另一方面,由于天主对她的吸引力和她自己对天主的渴盼,双双紧紧地包围了她,所以她向往孤静,向往永恒……一直向往着.死于自己,以便真活」。她真有这种感受也彻底地这样生活,一丝不苟,毫不退缩。 然而,天主不单要她,也要她推动其它姊妹们共度这种冒险的生活,这就增加了她个人生活的复杂性。不过也只是到某种程度而已,因她高风亮节的心灵深度,生命指针的方向从未改变,丝毫不受外在影响,完全保持着深度的平和、安宁。生命旅程中的一些事故?有时也会令她深感神伤,但终究还是“一无妨碍”地越过,并常在内心的沙漠中,单独地与天主生活在一起……。 她也常感到自身的虚无,贫乏、缺失多多……,但她会谦和、平安地接受,并视之为敦促自己更努力,更完全付出的一股推动力。 浮沉交替的生活日程 1957年1 1月28曰 「一天天我更有类似约纳先知的自责自惭之成,我觉得自己要对所有的“沉船”事件负责。但在这之上又浮现一种新的看法,就是我要喜乐于我的贫穷,我的绝对无能。』 1958年元月 「我偷了祂那么多……!我觉得自己是个偷祂光荣的贼……,我的手发烫……然而,感谢那“一切的债都偿清了”……。』 1958年4月 「若哪天我真的当了个“什么”的话……,我相信我会觉得有一些“厌恶感”和“可笑”。」 1958年5月22曰 「我深成羞愧,非常愧疚,主啊!我为众生做了点什么吗?……没有……但,我真心切愿缩减自已,像祂一样:做个“被咒骂的赔补者”,我感受到了自已的真相:“虚无”,我已猜到我所希望成为的是:“一个天主化的灵魂。”』 1959年6月2曰 「我想,天主对那“虚无”是不会加以审判的……,我觉得我已找到秘密了……。成为虚无……虚无、虚无……歼灭私我……,其余的对我都没用!』 1959年12月6曰 「我怕自己,我怕这个“虚无”不知完成其“虚无”的使命,还可能会去寻找别种少一点被歼灭的角色。我怕自己的一切,但我全都寄望于天主,当我愈感到更被遗弃时,我则觉得愈坚强,但并非常感到自己是纯粹被遗弃的。』 她曾向以前的初学导师承认自己个性上的缺失: 1961年2月8曰 「我需要多多磨练这个粗糙的栽,她既贫瘠又乏善可陈,不立己又不立人。』 过失不妨害神生 未写日期 「姆姆,我真称奇,您是怎么容忍我的?怎么容忍一个如此骄傲、自满、最令人受不了的人?而祂,祂又是如何呢?姆姆,这么多的爱,何时何处方止?』 「今天我不好,我犯了许多过失。我太要求别人,要求的太严,有时,竟以我的要求而与那些美好的事情起了磨擦。』 「我怕成了一个活骗子……。我盼望能爱到极点……,让天主将这简陋的容器腾空……,清出一切非祂之物,只留下祂,不搀杂质,以使“天主走过我生命”的事实成真。更好说,让这份爱在我们心底沉稳下来,而后,从心深处那儿散发出这份爱,散放至每一角落,触及生活每一层面、每一折缝中。昨天我很糟……很本性化……非常地本性化,若是面对面,我会全说给您听……,但在纸上,我不太好意思,您多少也能想象出,您非常熟识我的,那些我常带入您房门的尘土……,一想就脸红……羞惭于做个坏孩子……! 姆姆,请为我祈祷,您知道我多需要吗?必须使这可怜的生命疏通、疏通……。必须让它充满天主……单单天主……。姆姆,请为我祈祷!我渴……渴得焦且灼……渴得要命……。吞了这么多使我口干舌燥的灰土后……,这口唇却只梦想着天堂……。在我心深处,将会发现的那个“完整爱情”的静谧天堂。可敬的姆姆,您了解我这焦渴着生命之路的小可怜……,我知道的,您多次,很多次听过我的呼号……,也认识我心深处那些吸引我的秘密……。或是,您忘了您的初学生了吗? 孝爱之恩的发挥 哦,我的母亲,我们正在等候圣神的降临,这些天来我们在研读圣神的恩惠。昨天是“孝爱之恩”,我想我几乎死了!人类可怜的本性承受不了如此之多的奥迹……。称天主为“父亲” !……感受到自己是女儿……女儿……女儿……哦,这究竟是什么?天啊!今天因着这份孝爱神恩,让我深刻体会到一种普世性的父亲情怀。那是一种深感自己是姊妹……是所有人的姊妹……人人都是我的……,非常亲、非常近……就像深知他们属于天主,那么真切地属于我的感受。他们就是我的.因他们是天主的。我真不知如何向您诉说,我在此孝爱神恩中所发现的宝贵秘密。」 然而,在这些众所周知的贫乏之上,她是生活在一团饥渴着天主的爱火中。因此,在天上最后的相遇来临前,她的生活计划是:在事物与周遭的偶然中,在对静默的渴望,越发度着一种常与天主相遇的生活。不错,她也重视今世的生活,但重视的程度只依据它与永生、与天主之光荣的关系如何而定。 下面一些信件可反应出她灵魂中的情景: 1960年她写给基利斯汀姆姆一封信,那时正值欧梅多隐院渐渐复苏,生活开始振兴: 「然而,这一切皆非因我之故。而是,不管我怎样,它都必须成就的,您切莫以为我生活得很光耀。无一事向我说点什么,一切皆是“无”,只有静默和孤独向我诉说一切。我仍然相信静默的全能,相信一个圣善灵魂的一呼一吸。至于其它的事,我都无所谓。』 1957年2月28曰写给初学导师 「一天天地,我对于一切的兴趣都在渐渐减低着。深感更需要那份孤静的生活;它以一种不可形容的方式,渐渐在灵魂上成长着,当然,它是经过一番奋斗才能得到的。」 1958年2月4曰 「但我也非常喜乐地生活着,我是如此热爱生命与死亡,这两个名词,内含着多复杂的奥秘!』 1958年2月 「流放生活(活在世上)为我而言,日渐更觉流放,但也成觉生命是宝贵的。反正,这干枯的旷野生活是那么地短暂……。』 1958年4月 「事物渐失其义,一切皆是天主的足迹……。但,我要祂,我需要的是祂,而非任何中介……。然而,生命是美丽的、极美丽的,我热爱生命,因它含有永恒。其余的一切……,我尝到的、触到的一切,都是虚空。』 1958年5月 「这条可怜的生命之路,愈来愈不吸引我,但同时它又是多么美妙、丰富。』 「常常思念着天堂,企盼歼灭这可恶的“我”,它还是活着。但我愈来愈渴望迷失在天主的浩瀚中了。』 在塞此亚的几年以及后来到了欧梅多的一段时期,圣女小德兰的精神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一直到她生命末刻,她很感动小德兰那爱的生活,她的单纯,以及她的深度。 升天前经历的黑暗 1958年9月27曰 「姆姆,我多么喜爱宁静!宁静中会产生出一种亲密的、个人的、寂静的沙漠气氛。无人亦无物能抵达那里,没有庞大的冲动或印象,一切都在最平衡,最美的宁静中前进……,只有天主是那儿的一切……,人灵魂中的秘密已失去了它的样式、形状,因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件事,即是祂……是的,祂!祂是那目标与主题,祂是那秘密和一切……一切……一切……,啊!天啊!天堂会是什么样子呢?但姆姆别怕,那单单只是渴望天主的焦渴,唯独对祂的饥渴并未从我手中滑落……,这就是充满我生命的一切。」 1959年复活节 「只有当我划向内心深处与那占据我,笼罩我的无限天主相遇时,我才觉得平稳。』 1959年6月2曰 「天堂会是如何?昨天餐厅中听到釆琪玛利修女有一年的时间未看地面,这多好呀!的确,当灵魂被引入较高的境界中时,这可怜的地面就必愈像牢狱,愈拘束人,愈似流亡之所,贫瘠不堪……但也是更加美丽的,因它是驶向祂的路径。』 1959年8月20曰 「在一个绝对,完全空无的灵魂中,我不知看到了什么或猜出了什么?那是某种仿佛不可抵抗的力量,是的,是“不可抵抗的”,我不更改,因找不到另一更能表达其意的字了,纵然它不太适当。它吸引天主排山倒海般地向灵魂倾倒而来,完完全全绝绝对对,无法解释地占有了他。有点类似人避开黑夜,光明自然来到……。反之,躲开光明,黑夜必至。一个灵魂若致力于“空无”(它究竟为何?)躲避黑暗,光明必然莅临……而天主自然轻松地将他据为已有,充满他、取代他,在他的处所稳定下来。至于那无法形容、无法解释的……,那痴狂的……完全迷失了的……那忘了自己,变得无能的虚无者,就开始转化为‘‘真有”……关于此事,我不太会解释给您听,那深深印在我灵魂上的感受……。我多么无能……想要将内心深处如同火山怒吼的整个世界,传递给另一位有着雷同经验者……,用一支笔想将此激流倾泻出……不可能……千万倍的不可能……。 唯有靠天主的圣手了,那揉碎人又神化人,那一面惩戒又一面安抚的手,那会做且要做谁都做不到之事的手,才是那唯一能在人心中形成“空无”的手,而那“空无”却会今灵魂不寒而栗,忧苦又焦渴得难以描绘……。啊!那会是何种景况?既被封锁又寒冷,既漆黑又深沉,一无安慰,无依无靠,毫无爱抚……,这样的灵魂黑夜会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我梦想着它。巴东梅洛神父强调:「能到达这种黑夜的灵魂很少,非常少。因其中的洁炼工夫非常剧烈,难以承受。』而我这些天来就一直在想,这个“黑夜”的观念,该是唯一能得到完美“空无”的方法……。」 心灵黑夜难说明 接着德兰修女述说了罗莎丽修女死前所经历的极大痛苦之后又说: 「我想过,也还在想着;若物质的死亡(灵魂与肉身分离)一点点的物质破灭就产生那么大的忧苦……。那么心理上的“死”又该如何呢?它是这个极亲密的“我”的分离,是“人格”的破灭,是那种死于“一切”……。在此,我无法继续下去了。 姆姆,我只求您一事:请为我祈求得到这种死亡,纵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在所不辞。因刚毅的神恩是什么都办得到的,我仰仗它、依赖它。我也依靠它而希望天主对我不要保留任何此种神化人、圣化人的,可怕的净化工夫。我要它,我需要它,我日夜梦想着它。我如此地需要净化,敬爱的姆姆,您很清楚地知道,我欠缺的是如此……如此之多……。 在这次退省中,我要让自己进入一个绝对孤静的境域中……,沉入天主的静默内……,让那些劲道十足尚活跃着的事缄默下来,我要死亡……死亡……,让一切非「祂.者全死去。请帮助我!出静后,我会再写给您我的感受。若可能,我就全写出;否则,只好请您揣摩了。至于您所知道的我心中的怒吼火山,我希望它能一次而永远地喷发出来,以后化为一片会灸烧,会焚毁的火海……。算了,其实,连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知道自己所要的。在这整个不可抵挡的变动中,假如不使您吃惊的话,我想把它包藏起来。对我来说,这是很容易的,不必想就能做到,不论时空方面如何坚持,都相反不了它。 至于时间方面,我觉得我们是活在一个定点上:是现在、是永恒,也是固定不动的。空间方面,可怜的地图,一切都多么渺小!您了解些我所写的吗?该是相当困难的……但,又何妨呢? 下面我换另一种纸,这种的用完了。 是的,姆姆,我梦想将“黑夜”拿到手,因它是“融合”的唯一工具。在黑夜内,耶稣基督将永远是那不可见的向导! “耶稣基督”有什么?只有一提祂的名字,灵魂内立刻产生出一股生命电流。我极爱接近祂与祂有关连,一如那客纳罕的妇人,或是玛达肋纳,或者像若望…。不论何种的关连,当我接近祂时,我什么都见不到:但这种的“不在场”也是一种完美。 这些天来,餐厅中在念“我与基督的相遇”一书。书中的每一篇页,宛似一扇向无边地平线敞开的窗户,常将我带至远方,遥远的地方……。在那篇篇的章页中,有着天主的强烈流露。诵书的同一时间,我在想:耶稣,祢常是一样……常是一样,祢的凝视……是绝无仅有的……,祢是一个奥秘,祢是……祢是……足够了!我是虚无,但我要分享祢这个“存在”,而失落我的“不存在”。 唉!耶稣基督究竟是什么样子?单单只写祂的名字就会灼热人、焚烧人……,那么变成了祂将会是什么景况?而且是永远永远地成为祂……。请想想:如果连在现世我们都已经是祂了。唉!若我能将此刻所思所想的全告诉您,我真会乐疯的,但是我们的思想贫乏得很,也想不出什么,它多贫瘠呀!然而,当耶稣只思想我们的那天,我们将如何幸福呀!. 1959年10月30曰 「哦!谁能给我一颗无限广阔的心,叫我能以祂的爱来答复祂?』 任隐修院院长时的威触 1960年9月15曰德兰修女发了终身大愿。对她而言,并非仅是一个形式,而是一个真正又完全的事实。那时期她的主要灵修心得是“取代”:由耶稣来取代她。自我消失、死亡,以使基督活于她内,而天主托付给她的许多任务之一,就是发愿后不久,让她担任院长。当她去过北蒙得隐院,再次返回后曾写信给塞比亚隐院,信中我们能看出,不拘环境如何,她还是继续走在她那条“全”与“无”,清静与默观的圣召路线上。 1960年9月18日 「我要答复您关于我圣召的一个问题。姆姆,不是的……千百次的不对……。我的圣召不是那样的,不……绝不是…,而是更深邃,……更亲密内在化……更透入肺腑的……至于您说的那些,只是一个幌子,用来表示好像是在做事一般。若我的圣召是那样的话,我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了……哦,不……不……否则我就真成了废物了。 我的圣召是迷失于天主的无穷深渊中,为了静默、为了爱、为了那些渴望、为了孤独……而迷失…。虽然我这排山倒海的个性使我犯了许多错谬,但那并非就意谓着,我的圣召就是如此。而是,我曾疏忽了我的圣召,才……,如今,或许是一个新阶段的开始,或许是“闭幕”的时刻了。当幕“落下”时,就开始了另一种更美好、更丰硕的新阶段。我一直认为“手中多的,灵魂内就少”………。我很希望仅有一事占据我,充满我,直至心底……。但直到如今……天啊!……我所做的是多么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