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引用了那么多她的原文,为的是能最直接地窥见她炽热心灵的深处,但那真是无法测量的。我们只能稍稍揣摩天主在她身上所进行的步骤。很明显地,这是一个纤细异常,要求巨大的爱的化工,它净化人也将人灵天主化。事实上,德兰姆姆那病弱的身体、工作、遭受贬抑、被拂逆……等等,这一切都是此天主工程的极有效工具。下面有一封信,可看出那种最直接、深入,有如利刃将精神与灵魂分离般的,最强烈的被动净化,如何在她身上展开美妙的化工。信是1957年她刚抵达欧梅多隐院内写给塞比亚隐院的。 当时,狂风暴雨、不信任……等等的气氛由四面八方,甚至是从她自己的人那里将她重重包围。四周的一切都摇摆不定,她不知该如何置身其间……。天主惯常地将外在的种种考验与人灵内在的烈火同时聚合,这就是人世间的炼狱。然而,也唯有经过如此的历练,灵魂才能到达由改造而完成的契主境界,使生命冒出爱情的火焰。 1957年12月20曰 「请让我在这两页信中大声呼喊吧!……那被动的炼净……,我的天主!我真不知此刻是怎么活着的?……只知我甚至连身体方面都有窒息感……。我有一个破碎的生命……我的步伐踏在摇晃不已的地面,令人十分晕眩。左右只有狭窄的通道,又无一线光亮……,生命重压着我,我盼望能有那份饥渴……,我正在死于那份我想有而没有的饥渴中。 我挨近倚靠着那堵牢而不破的高墙而生活,那儿什么都进不来。在那里听到了我可怜灵魂打从心底呼喊着:「是的……是的,……我在这里承受一切。』那是一道将人撕碎,无法形容的痛苦呼声……,一道呼叫天主的喊声。然而,却听不到丝毫的回音……,天主不在……祂可能在……,但在沉睡……!? 我怕,非常怕……,我使天主失望了吗?难道是我没勇气进入黑夜中吗? “很少的灵魂能到达此种精神境界”。这一切,使我生活在一种巨大的忧苦中……。至少,若我知道祂欢喜这些……,是祂要的这会光荣祂……。但,当我看到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失败都重压在身,毫无安慰,上无天助、下无地援……一无补偿……,啊!多么不可名状的忧苦啊!多么贫瘠无用的愁闷呀! 我觉得自己想跑掉,想躲开一切的人,一切的事…。请帮助我……这是我一生中最撕碎人心,最大洁炼的时刻。 唯一可行的方法是“交托出自己”,亦即把“命”投入于仁慈的海洋中……。静默,一切都沉浸在那活生生的,使人受苦的静默中……。因为,世物的静默能使人生活,而天主的静默却施行压力并扼杀。在心底有一种“活的死亡”……,若它至少是一种会使人“天主化”的黑夜……!!!但,我怕它没有。 让我们缄默吧……!今天是11月9曰,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我正在圣体台前……,然而,“哦!是祢曾引导的黑夜”,……或者至少是“新郎与爱卿的相会”。 敬爱的姆姆,您有理,现在是使静默所具有的整个奇妙,变成一活生生事实的时刻了。我们会去做的,更好说,我们正在做着。为此,我们要将眼光从地上的一切移开。啊!那么,我们那份“单单为天主的爱”,将会多么纯净呀! 一个净化过了的灵魂,愈来愈会发现自己是在天主的臂弯中……,然而,我在那里呢?成觉到自己被这双手臂拒绝,是多大的忧苦呀!把那儿当作唯一的避难所,前往求救时,却发现所有的门都锁着……,所有的路都被阻隔……,灵魂想到达却不能……,他品尝到自己的彻底无能。这可让人稍稍了解炼狱之苦……:要,却不能!!!梦想成为活火焰,却发现自己是未烧透的黑冷木块……。感到整个世界在喊叫、反对你……,却又深深意识到,必须到达这因缺乏纯爱而奄奄一息的整个世界,触及那些有权利、义务让自己燃烧至火红程度的灵魂……。这是些内心亲密的,无法描绘的情景,同时又仿佛需要喊出一道呼声来描写它们。然而,那完全的拥有天主,忧苦消失、宁静、安全、充满信赖……将是何景何况?……天堂会是什么?我主,那会是什么……?感受到那种火重重地落下,使灵魂天主化,那将是何等景况呢? 「在孤寂中度生.心灵日益更加渴望此神圣的「孤寂」,天主也坚持要灵魂沉没于祂的孤寂奥秘中……。但「孤寂」要求人此番的撕裂、粉碎,要求人闻之打颤的“空无”……,有时人会发现痛苦心灵的整个内在,竟如此嘎吱嘎吱地发出撕裂般的忧苦喊叫,仿佛那支撑着我们的无形枉梁,都在震摇不停。 然而,当那份孤寂日益形成时,人就更觉得需要它,不能失去与它的接触。哦,幸福的孤寂!我非常明白圣三丽莎的话语“独自与那「唯一者』共处”。天主的要求日益增强,直至最细微的一呼一吸、一脉一动……祂在静中发言,要人灵在事物的全静中,在最纯的孤寂中倾听其语:宛似欲留下一片净化过,无尘埃、无细菌、无杂质隐藏的清纯空间。为除去那些最具体且庞大之物或许很容易!……但,到了要结合的时刻,必需将三司五官,各种能力予以深度的洁炼、疏通……,天主那神化人的手要在灵魂内形成“空无”时……啊!……那可就难了……!然而,这份“高难度”真好!……能献给天主一个碎了的生命,真好!若麦粒落在地里死去……真好!人能够每分每秒的死去,分分秒秒地献上一小块能与至圣、至洁、至纯圣体相结合的面饼……该有多好!人能说出:「我的献礼与你们的献礼』,能说出:「请接纳!』并感到被接纳了……该有多好!因「请接纳!』这句话中带着一个“完整的……痛苦与爱”的唯一标记……!」 无染原罪圣母瞻礼曰前夕 「多么孤单,姆姆!天主愿人有多深刻的孤寂感呀!多孤单!这感受有点类似人搭乘火车,当车开始出发时,两旁的一切都开始闪躲,急速地躲开,把你一人抛弃在那儿……。我灵魂的感受正与此相似……。当你徘徊于精神界中的一些转角处,看到了某些新景观……,它们也与你谈点你内心成受,好像很熟悉……其实却不然……这时给人一种更深的孤独感……一种不被了解而天主又不临在的孤伶伶的悲凄……很美也很苦涩……,它扼杀人同时又赋给人生命……您了解我吗?可能我不会解析……真有点像我面对着“石柱圣母”的大赞美诗一般的感觉……唉!一切都远离、遥去了……,灵魂内多么孤单……!而这种空无却又极力地要求人,让天主的亲临、天主的占据来充塞它的空-……。我必须妥善利用我的孤单……,要进到十字架的深处。或许此刻的灵魂比以往更坚定地走向祂哭祷的山园中……。我来仅为一事,不为别的,只是来使我被转化为天主,来将自己的生命放入“磨盘”中,以期转化为面饼。我来死于静默与孤独中,请帮助我,姆姆,我很怕! 至于那“火焰”,我离开您前两天,您告诉我的话,还记得吗?您说,有时那份“切望被净化的渴”,使您投向火焰……,故应急速抵达那些地方……。但事实超过了一切可能的计划,灵魂是否会让自己被焚烧?您看过“圣女贞德”吗?记得她在火堆中被焚烧时,脸上的苦痛之情吗?甚至想打退堂鼓了……!我了解,……我了解……当灵魂被包围到无可形容的地步时……,要打退堂鼓是很容易的……,而那无尽头的英豪行为又是多么困难……。然而,若在火堆中化为火焰而死去,又是多么美!我要做个勇者……,我要懂得用那全面燃烧着的爱来行事。这需要主动与被动双方面的洁炼工夫,而它的终极将是“生命爱情的火焰”。 死亡……死亡是什么?死亡是为人脱下流徙之地的破衣,而换上天堂至洁的光明……。但,这需要多少的洁炼呀!要经过多少的痛苦……,多少的每日死亡……,多少的舍弃工夫……,多么的沉浸于天主内……。而这些,在积极方面都是很有价值的,但从消极面看,却是很吓人的。 请为我求得勇气……,我很懦弱……。我希望被天主的烙铁烙印下去……,但,……很痛……。有时竟痛得如此厉害……如此厉害;偏偏那“深夜”又是如此的漆黑……如此的深沉……这么骇人……。我想当天主要把一个灵魂放入黑夜中时,是没有任何光亮能抵消那“悲凄之黑”的。 天主要重燃这可怜的灵魂’ 使之充满祂永恒光明的日子何时才会来临? 流亡的生活,何日才会结束呢? 哦!智慧啊!……哦!叶瑟之根啊!……哦……! 我也要高唱我的「哦!夜是多么的深啊!流放的日子是多么的长啊!』不过还好,毕竟我在理论上已懂得了“享受痛苦”之意,而且,有时实际上也品味到了些许。 就此搁笔,我希望自己被拖曳到天主的深渊中,我要让祂来追我。』 1958年6月22曰写给巴东梅洛神父 「纵然是在最恶劣的时候,亦有着那么大的光……,那么大的平安……,那么大的喜乐……。多少次我想起您的话:「纵然大地在我脚下摇晃,天主是我的父亲!」还有,那只立在枝头的小鸟,树枝折断,牠就飞……真是好比喻。纵然那些外表看来已是沉睡不醒了的事,它们也会猛然地醒过来,给我带来力量和喜乐,即使是在最深沉的“黑夜中”。改变?我认为这句话没有意思。什么是改变?是的,在四周我深感水的涟漪,我承认我感受到巨大的阻抗且曾觉察到(现在仍觉得)很痛苦地淌着大量的血。然而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当人真要过那种单单只有天主的生活时,这一切又有何妨?当我听到这可怜虫尖叫时,我轻视它,让它去叫吧!视之如路旁乱吠的小狗。有时,万物缄默,仿佛能听到内心……,甚至连外在都是一片安详静谧……。有时又相反,得不到安宁。然而我却想这份躁烦的忧苦正是在准备着一份平安的到来,一如午后的响雷正可疏通疏通沉闷的空气,准备着一个祥和、宁静黄昏的来临。 我很容易就投奔到天主那儿去避难,到那“另一位”那里。祂是我们生命的根源,在灵魂深处解释着我们存在意义的天主,在缺乏平安时,我就想:「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很快就要面见天主。』那么这一切又何妨?继续带着意志上的喜乐前进,然而,有时心中也会感到这份喜乐的。 隐修生活对我依然美妙无比,每天都会发现一些新方方;纵使因我的疏懒、不忠而使许多好法子从手边溜走。但我若有更清亮的眼睛,更明净的目光,就可能看出它们了。我期待着……并信赖着……相信最后一切都会上轨道的。在这期间,就如您说过的:「天主就是天主』,我自然相信这真理……且深深感受到祂的临在和祂慈祥的父爱。」 上面的文字几乎全摘自她被派到欧梅多,又被派去北蒙得的那几年所写的信件。可看出她当时灵魂深处的神修生活相当艰苦。那时期,外在环境异常艰困,而她个人亦处于正在成熟的默观生活阶段中,神修生活的进展,常是缓慢而崎岖地向前推进的。圣女大德兰在她的第六楼台中曾谈到:在净化与结合的时期,欢欣与痛苦交替出现,以准备进一步的与天主结合。这在德兰姆姆身上正可隐约地看出。那段使她渐趋成熟的艰苦时期,她的精神在寻找那“平静”以及与生死有关的“安全”巅峰;并在那高峰处继续加深她的生活。但却是更笔直地向前,更加自我控制,更把握住天主可能要加给她的使命。她的精神一年年地更积极、更光耀、更心火旺盛、更喜乐洋溢。然而,并非说痛苦就从此消声匿迹。而是,她已能以另一种方式来承受,即一个更成熟的灵魂所采用的生活方式:更合一,对神修资源和圣宠更有把握,更加地天主化。 到了她生命的末期,自然仍有一段类似革责马尼山园苦祷的洁炼工夫:感到失败,神性的被抛弃之感,漆黑之夜……。那已是最后的一个阶段,最高超的被动洁炼,决定性地被焚于天主之火中……。她的一生,很明显地,从早期开始就已是一种神秘的默观生活,一种深湛的信德和爱德的生活……。她曾是一位生动、感人的天主证人:生活常与天主相遇、面容被天光照亮、心扉为天火烧灼的先知。藉此而向众人诉说天主,把那如此令人心驰神往的事实,即:「天主的滋味」向人类报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