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罗马—里斯本
(一五四〇)
提要:1经过第白山谷—波罗尼亚——大使马夫和旅行队遇险—过亚尔俾山 2到罗耀拉府第 3 里斯本
一队骑着马的旅客,在第白尔山谷中蜿蜒前行,走着两年前巴黎大学教授方济各扮作穷苦的旅行者所走过的老路。翻过陡斜的山地后,直向亚特利亚第各海迈进,玛大使不断地一路照顾方济各神父,但是我们的方济各神父到处寻找十字架——克苦,只有在印度能多吃苦,为天主多救人灵的思想,振奋他,安慰他。心里,明悟里,只想着天主,爱慕天主,对于同伴旅行的,总是显出亲热端庄,照应牲口的事,总是抢先领头去干。他的谈话总离不了天主,劝导指引同伴,痛悔自己的罪过,改恶迁善,努力救自己的灵魂。
在大使随员中,有位葡国的少年,名叫斐理伯矮季,他的游踪遍及法、德、意,可是雄心未已,巴不得把全世界的瑰丽壮观,都收入眼底才好。不过方寸里翻江倒海似地总不得平安,正当这时,方济各神父同他结伙同行,慢慢谈得投机,不知不觉已经成为朋友了。不多时方济各神父谈总告解的益处,怎样使人疑惑冰释,良心平安,哪知少年斐理伯早已预备停当,于是两人下马进到路旁一座圣堂里,少年行了一个总告解,真心痛悔一生的罪过。方济各神父叫一总人都欢欣快慰,他有一种特别的神力,使人心里,油然怀着敬畏天主的善念,这是斐理伯少年亲自经历过的:当他跪在方济各神父面前行告解时,不觉怀着无上的敬畏天主的心,自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了解真教友的意义。不多时两人再骑上马前进,可是斐理伯已不是以前的斐理伯,却是一位新的人物了,因为玛大使身体不大舒服,所以进行得很慢,骑马走了一星期后,才到老莱德。圣枝瞻礼日,方济各神父在圣母宫室圣殿行祭,玛大使和同行诸人都恭领耶稣圣体。从老莱德继续向昂各纳前行,这里教宗筑有防御土尔基回回的工事,从此向波罗尼亚沿亚特利亚第各海长路前行。玛大使在此住了好几天,一面为过复活节,一面为休息休息,此外在罗马的疟疾,时好时发,也还没有完全脱体,完全健康。玛大使是位尊严骑士,热心十足的好教友,为此他自己及随从人员都告了解,领了圣体。复活节日,从罗马来了一个青衣使者,交到许多物件,其中有两封信,是依纳爵写给方济各的,一封指示几点关系将来通讯的问题,一封请胞兄好好地招待自己的徒弟并大使。
我们的方济各大受波罗尼亚人的欢迎与招待,枢机主教允许自己将尽心竭力地请求教宗,早日批准成立耶稣会。当着方济各神父暂住几日时,神父的神工架,四面拥挤不堪,不得休息片刻。离别的情况, 请看是多么动人啊:在东方破晓、晨光熹微的前两小时,民众就慢慢地一个一个,一队一队,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万头挤攒地集合在路济亚堂场上,等待圣人的进堂,一总人都在圣人手里恭领圣体;在谢完圣体后,向民众话别,嘱以敬主救灵为重,最后说此行将要到东亚“印度”去开教,此生恐怕不得再见了。于是熙攘声、号泣声、痛哭声,塞满了全堂。男的抱住圣人的头项,紧紧的吻着,女的拉住圣人的手,一再地狂吻。于是群众前呼后拥着,护送圣人出城,依依不舍地,含泪地道着珍重,祝祷着一路平安,方才转身回家。
现今向西前进,经过广大辽阔的隆巴大的平原,四月二日到了莫德纳,不多时就到了巴尔玛。莱依纳和法伯尔两位同志,从一五三九年六月起,在这里发扬宗徒的神火,作传教工作,可是由莱神父嘴里知道法伯尔神父正在方济各神父来到的那一天清早,动身探望一位害病的初学去了,所以不得会面,这真使将要万里长征的方济各神父痛心,怅然若失。请想我们的方济各,若能在起程往印度的前头,和这些亲爱如手足的会士,聚首谈心,作在世最后的话别,当多么有味啊!不过据莱神父说,法伯尔一定要在病人那里住几天,为此只有把这痛苦当着牺牲献给天主,为愈显主荣,又跟着大使继续动身。冬天的积雪溶解了,把隆巴尔河变成万马奔腾、波浪汹涌的世界。到了一处,大便的马夫,虽然一总人阻挡,他却坚持着冒险过河,才一下水,就被汹涌的波涛连人带马冲到有如在罗马从佛郞奇巴尼宫起,到圣类斯圣堂这样远的距离。这个可怜的马夫,在罗马时,心中觉着有进修院的圣召,可是没顺从,如同圣经上那富贵少年没有顺从圣宠的感召一样。大使和同伴都大惊失色,流着泪哀求天主仁慈,可怜这不幸的冒险家,不要遭没顶的祸事。说也稀奇,天主就听他们的祈求,不知怎样马夫已冲到河边了,但是面上显着死亡的情态。他向方济各说:我死是注定的了;不过我心底深处,发出真心痛悔,悔恨我的罪过。因为我已经好多年远离天主,从来没有想到死亡去世的事情。于是圣人就在众人前讲明罪人死后将受的严罚,说得十分生动,无异亲自身受一样;并使人明白,凡平生不预备死亡的,到死字临头时,也决难想到天主的可怜。
有一次玛大使严厉地责备自己的主任副官,这主任脾气暴躁,因此竟然在圣人面前说大使的坏话,圣人不答半句。到第二天晚上副官主任该上前去预备寓处,圣人也策马在他的后面跟着。哪知不测的祸事来了,马忽然惊吓着跌倒,压在他的身上,圣人赶快上去,把他从马底下拖出来,救了他的性命,并趁机会告诉他昨天毁谤大使的罪过,该从心里恼恨痛悔,并在众人前承认毁谤的过错。从隆巴尔第亚平原,爬过亚尔俾山向里昂前进,一路是盘在岩石上的窄狭栈道,有的还铺着溶化的残雪;比油还要滑,真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一失足就有栽到万丈深坑的祸事。大使的秘书从马上一滑,竟跌到另一个危崖峭壁之中,幸被错峨嶙峋的石峰叉住,没有再往下落,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啊。我们的方济各神父见了,就立刻跳下马来,不顾自己性命的危险爬到那里搭救他,此人一生一世感谢圣人再造的大恩。从里昂动身向法国的南面迈进,直抵丰恩得拉比亚班法的交界处。此地就是沙勿略的弟兄为那华拉的自由,奋斗战争的地方,经过这里,就进了班国的版图了。
故乡的气氛和惠风,慈母似的抚摩着久别归来投到怀抱的游子——方济各。乡音乡语重新向耳边播送,听来正如奏乐似的,洋洋盈耳,真好听极了。经过美妙多山的祁布各阿时,正是三阳开泰的天气,一路春光明媚,四周满浮着万紫千红的花卉,方济各神父陶醉在阳春烟景、大块文章的里面,不断地三圣童似地唱着:日!月!星!请赞美吾主。江!河!请赞美吾主。草!木!请赞美。花!卉!请赞美主。沉浸在爱主的热浪中,看那又广又阔的平原,呈现在眼帘前。白墙红顶的村落,在果园橡树栗树的阴影中,忽现忽没的流荡着,这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俭朴人民的乐园,左边是排在目前的重重叠叠埋入云端的,华斯各的金字塔似的山峰;脚下是一片青葱的森林,点缀一些奶牛,啃草的啃草,躺卧的躺卧,静悄悄的真令人出神;右边冈大勃利各海,蔚蓝的水色,吐出雪白似的泡沫,白帆片片,渔船点点,出没在辽远的天际,飘荡在粼粼的波光中。从圣塞巴斯弟盎城起,路是沿着崇山峻岭往里闯,向伍罗拉山谷前进,有一个陡峭的危崖,不下三千尺,矗立在上。斜坡上散布着一堆一堆的浓翠,油绿色中,嵌着灰白色的村落,由近而远地向旅行人致敬,脚底下已经到了谷中了。那里住着有叫亚斯伯以底亚的人民。在左首,过了一个果木丛林,就看见一座完全隐藏似的华斯各式的府第,庞然占有三十多丈的地盘,下层完全是褐色的,用四四方方的大石头建筑的,在十五尺的高度,才有通亮的窗子。在左面有个三角尖的入口处,饰的石镌的武器,上层是造在这个基础上的,都是红砖砌的,并排有两个窗子,有宽阔的窗缨装饰着,两边有二座壮丽的尖塔,顶是平顶,这就是老耀拉府第,是圣依纳爵的摇篮。
方济各进到这古色古香的府第,在主人伯尔特郞——依纳爵的哥哥前,呈上介绍书,并介绍同行的人们,大蒙主人热烈的欢迎与招待。他们在这里所谈的,所回忆的,完全是依纳爵神父的事:下层马廐里,以前依纳爵将军的战骑,怎样嘶嘶地鸣过;那又宽又阔的石楼梯,依纳爵将军在庞勃罗那受伤后,怎样一步一拐地上过;这间房,依纳爵怎样养伤住了不少时候;在这房里圣母怎样显现慰问病人;在这房里病人依纳爵怎样心境大变,看破尘世,一心归向天主。尤其不能忘怀的,是家中小堂当中供着依撒伯尔王后所赠的圣母领报像,在依纳爵到蒙塞辣前,几多次在这圣像前念经祈求啊。在这别墅门前,有座玛达肋纳医院,依纳爵从巴黎回来,在医院的病人中消逝了五年的光阴,自谦自卑地过克苦的生活,在那医院圣堂里,依纳爵天天为儿童讲要理,为人民讲道理,以致民众都抛却麻将牌,三年的工夫不曾赌博。依纳爵的故风遗教,还有许多保存在民间,譬如热心照顾病人,多领圣体,可见他是深入民众啊。主人白尔脱郞是一个光耀的活典型,守好瞻礼之日、罢工和参与弥撒圣祭从来也不疏忽。
总之,圣方济各寓居老耀拉府第,如同到了圣地一般,精力恢复了,随着玛大使长途跋涉的疲劳也消去了。
从华斯各的数也数不清的重重山影和半清幽半旷野的山谷中,向着厄白隆河走。在两傍褐色的条线似的石壁当中,由邦葛尔波直到加斯地亚高原,经过蒲尔各,华亚多利,撒肋孟(因为后面用的是孟字)加,顺着公路经过一条褐色单调的平原,虽然树木不多,但是还算肥沃。在含石灰质而年久剥蚀的灰色的岗陵起伏的路边,躺着三三五五的幽闲的村落。
撒肋孟加,贫瘠荒芜,没有麦浪泛滥的平原,只有一些橄榄园,和金雀花编成的篱笆,围着橡栎树林,稍微有点生气。过了罗特利各设防名城,就是葡国的边疆了,岗陵起伏的高原,就慢慢地消逝了。
经过一些连绵的树林冈峦,满布着花岗石的区域,就进到肥沃的被太阳照耀得金光闪闪的山谷盆地,密集着栎林和棕色的橄揽树。向南部的达和河行去,到河的下游,再往南走,经亚肋美衣伦,这是葡王冬天的行宫;又经过桑达伦一座毛罗人所筑的碉堡,在斜坡上耸立着。沿达和河床走去,慢慢的一点宽一点,忽然见帆樯如林,屋脊如波涛,并有龙似的墙包围着碉堡,沿着海岸边拱立着,如罗马斗兽场一样,当中显出一座古色古香的王宫,这就是里斯本——葡国的首都。至此,三个月艰苦的行程,可算达到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