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年于北京) 在北京东西两侧数法里之处,人们可看到两条河流;它们既不深也不宽,一旦泛滥却会造成严重损失。它们皆发源于鞑靼山麓,在京城以南约15法里处的天津卫合流,再经多处蜿蜒曲折后一起流人东海(原文如此。应为渤海。一一中译注)。 两条河流之间的整个地区是平坦的,庄稼茂密,树木葱茏,大小野兽猎物出没其间,令人十分赏心悦目。为此,历代皇帝均把这里留作娱乐消遣之地。然而洪水使此地遭到极大破坏,尽管为使水流不溢出河床而筑有堤岸,但洪水过后,先前的城池村镇、堡寨别墅几乎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皇帝派耶稣会士实地测绘两河间整个地区的精确地图,以便他能时时看着地图考虑恢复被毁之物的办法,同时考虑在何处修筑新堤,何处则开挖引水沟渠。皇帝把测绘地图的差使交给安多、白晋、雷孝思和巴多明神父。陛下诏命为这项工作提供一切应用之物,并令两名官员(一名是宫中官员,另一名是钦天监监正)督办,令其寻访精明强干的土地测量员、绘图员及熟知当地地理之人。所有这一切都得到了有条不紊专注勤奋的执行,因此,这幅人们可能在欧洲见过的最大的地图在七十天之内即绘制完毕。随后,我们又从容不迫地予以完善,并以铜版雕刻法丰富其细部,使地图上不疏漏任何东西。 我们第一次不是依百姓寻常之见,而是依最严格的几何规则绘制了帝国首都(包括城墙)地图。人们在图中还可看到先帝们的行宫。行宫面积极大,周长达10法里,而且与欧洲王宫迥然不同。这里既无大理石雕像,也无喷泉及石头围墙;四条清澈见底、岸边栽有树木的小河浇灌着行宫。人们可看到三座极其整洁精巧的建筑物。还有许多池塘及为鹿、狍、野骡和其他褐毛兽准备的牧场,饲养家畜的牲畜棚、菜园、草地、果园,甚至还有几块播了种的耕地;总之,田园生活中的一切雅趣这里应有尽有。以前,当帝王们抛开繁重的政务,放下那副碍手碍脚的庄严郑重的神态后,他们就是在这里品尝私生活的温馨的。总之,这幅地图标明的各类城市、乡镇、堡寨有1700处,这还不算大批村庄及遍布各处的无数农舍。通过这个虽然遭了洪灾但人口依然稠密的地区,人们可以推断中国其他省份的人口数量该是多么庞大。 奉皇命绘制地图的传教士在效力皇差之余抓住时机在路过的所有集镇和村庄宣传耶稣基督。当他们到达某个需要小住数日的地方后,他们就把当地居民中最重要的人物请来,以各种方式向其表示友好(其殷勤程度远超过他们平时对中国同类人物所做的一切),然后教他基督教的道理;一旦他被争取到传教士一边,就肯定会把其他人也带来,于是,传教士便利用夜间时间教育他们。每离开一个村子,传教士就留下一批教义入门书和祈祷书。他们散发了大批此类书籍,所以只得再从北京运来。我们欣喜地获悉,那些并未听过我们讲解的年岁最大或最有地位的人可以毫无困难地通过其子女或仆人了解我们宗教的准则,因为后者接受过我们教育。四位传教士就这样完成了皇帝这项给他们带来荣誉的委托,我们简直可以说与其说他们去测绘地图,倒不如说他们由陛下出资,于隆冬季节完成了一项传教使命。 在我们不久前付洗的新信徒中,有人显示了罕见的美德,另一些人则是经相当特别的途径教化的。下面我举几个例子。 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剃须匠正在街上行走;按当地习俗,他拿着一个打了结的弦乐器,通过碰撞发出声音,以便招揽想剃须的人。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钱包,里面有20个金币。他朝四周张望,看看是否有人讨还钱包。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位骑士,便认为钱包可能是他的。他紧迫上去叫住了骑士,问道:“先生,您丢东西了吗?”后者摸摸口袋,发现钱包没了,便呆若木鸡似的答道:“我丢了钱包,里面有20块金币。…‘别担心,钱包就在这里,东西一样没少。”剃须匠安慰道。骑士接过钱包,渐渐从惊慌中稳住了神;他钦佩一个身处下九流的小民百姓居然做出如此高尚的行为,于是问道:“您是谁?怎么称呼?打哪里来?”剃须匠又开了腔:“我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这一切对您都无关紧要;我只需告诉您我是基督徒,是奉行圣教者中的一员。圣教不仅不许偷窃他人放在家中之物,甚至不许留用偶尔拣到之物一一只要你能找到物主。”骑士被这种纯洁的道德深深打动了,立刻前往基督教堂学习宗教的奥义。宫中一名教士向皇帝原原本本讲述了这则故事并趁机让君主感到基督教的戒律是何等圣洁。 发生在一位中国太太身上的事更加令人赞叹。她年事已高,急性大出血使她痛苦不堪,气息奄奄。一名基督徒正巧前去探望,于不知不觉中把话题引向了基督教。天主使这名教徒如此打动了病妇,以致她要求立即受洗。要求得到了满足,她甚至还得到了并未要求过的东西,就在受洗当天,她的病同时也痊愈了。 她的儿媳目睹了这一奇迹,当即决定做一名基督徒。长期以来,她因病而骨瘦如柴,肺痨症病势曰增。她学了教义,日常的祈祷熟记于心,而且接受了洗礼。次日夜11时许,她起了床,还把丈夫和仆人也叫了起来,吩咐他们把她受洗时人们赠送的圣像供在桌案上,点燃大蜡烛,谦恭地向召唤她上天的天主表示感激之情。刚吩咐停当,她便咽了气。 如此预料之中而又如此平和的去世使全家都很高兴,而且使婆婆产生了同样这样去世的强烈愿望。过了数月,她的心愿得到了满足。鉴于重新开始出血且自感体力日衰,她把儿子叫到跟前,让他赶紧去教堂请一名神父来看她。出于基督教谦逊和苦修的精神,她马上又让人把她的褥垫放在房中方砖地上。就在这里,她高举双手,两眼仰望天上,声明她只愿为惟一真正的天主效劳,就这样直至生命最后一刻。母亲和儿媳的去世深深触动了全家,他们马上摒弃偶像崇拜,同时做好了受洗准备。 同样的圣宠不久也传到了邻近地区。一个崇拜偶像的年轻女子在出嫁前夕突然得了病,郎中们想尽办法仍无回天之力。有人说这是魔鬼附身。一位新近受洗的邻居和一名先前的基督徒一起来到这个痛苦的家庭安慰他们。他们确信基督徒的身份能对魔鬼产生影响,因此首先背诵了几段祈祷文;当走进病人房间时,后者病情发作,在他们面前奇怪地抽搐起来。但他们一向她讲述他们信奉的圣教,病人就清醒起来,而且显得平静。病人的母亲对此甚是诧异,自己也想受洗,但此念仅一闪而已,因为她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迷信。于是,病痛立刻又攫住了她女儿,使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受折磨。母亲只怪自己不好,请人找来了传教士,当着他们面砸碎了所有偶像,扔出窗外。经人传授宗教道理后,她和女儿及全家人都受了洗。 人们从欧洲寄来的药品,我们用来为这些可怜的偶像崇拜者缓解病痛,但它们对医治其灵魂所起的作用更大。我们每天都感到天主在为我们的治疗工作降福,尤其在北京,这里成群结队的人向我们讨药。 在这里,我不应忘记我们的教友罗德先和樊继训为宗教做出的重要贡献;他们通过分发药品,已经获得了为皇家两个垂危的孩子施洗的机会。其中一个是皇孙(皇帝第三子所生),另一个是皇孙女(系一鞑靼小王所生)。两个孩子如今皆已上了天国。 在鞑靼边境地区,我们失去了翟敬臣神父;他风趣,性格极佳,且罕见的虔诚。为适应他自认为命定要承担的使命的辛劳,他先在法国许多城市中传教,且获得了丰硕成果。到达中国后,他身体渐渐衰弱下来,因为既要完成传教士工作,又要学习当地语言文字(尽管外国人对此觉得困难重重,但他已十分熟练),这一切加剧了他青年时代曾数次发作过的水肿病。疾病是在北京发作的。人们给他服用我们从欧洲带来的药物;对他十分器重的皇帝亲自派人送去宮中的药品,还派御医为他诊治。这一切使他宽慰,却无法使他痊愈。大夫们认为鞑靼地区的空气或许比中国内地空气对他更为有利,这是他们向虚弱症患者建议的最后一种治疗方法,因为某些患者觉得此法甚佳。翟敬臣神父改变了环境,可病情却不见好转。患病期间,他显示了英雄般的毅力;他从不卧床,而是忙于祈祷或致力于慈善事业。他就这样耗尽了充满美德和善行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