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5年5月10曰于饶州) 我尊敬的神父: 主内平安。 我向您报告景德镇传教会的情况,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它多亏了您杰出的家族才有今天的一切。它是靠您兄弟德布鲁瓦西亚侯爵先生的捐赠而建立和维持的,而且它是已故利圣学神父的业绩,因为他在许多年时间里曾以名副其实的使徒般的热忱领导过这个传教会。 为了在圣诞节前几天赶到景德镇,我12月份就从饶州动身了。我的小船正巧停在一个村子旁边,当地一个居民走到我上了岸的讲授教理者跟前打听,船上的欧洲人是否就是他以前在饶州认识的 “西老爷”(这是您兄弟利圣学神父的中国名字)。“不是他”,讲授教理者答道。而我则深为自己对“西老爷”圣洁生平的淡忘感到无地自容,忙不迭地重复着圣约翰说过的话:不,我不是他。 我于圣托马斯节前到达景德镇,发现官员们已有重大变动。先前四名官员一个也不在了,我不认识的其他官员取代了他们,先前那些官员中有一个已升任为一个大城市的主官。他对我非常友好,上任后马上公开表示自己是我们法国教会最近在那里建立的新教堂的保护人。第二位官员新近丧父,据帝国惯例,他必须离职居丧,三年满孝后才能复职。第三位官员在我离开景德镇期间已经去世。第四位官员因行为不端、仗势欺人而刚被下狱。宫廷派出的一名钦差微服私访了许多城市,了解官员们操守;他亲眼目睹了这名官员几次极不公正的审判,当即着人将其拿下。钦差严格依法审理这名官员的案子,根本不考虑保护这名官员的总督的多次说情。 与这些新官打交道我毫无经验,然而,为了传教的自由和新信徒们的安宁,我们又必须得到他们保护。我到景德镇时听说,那个把地皮卖给我们建了教堂的人,打算只要官员们不赞成宗教,他就要与我们纠缠。因此我决定尽快拜访他们,送一些欧洲礼品来赢得其友情和保护,礼品是必须给他们送的。 然而,为集中力量使基督徒投入隆重庆祝圣诞节的准备,我仍把拜访官员推迟到了节后。基督徒们已经凑了点钱准备请一个民乐队。我劝告他们,如果把用于双簧管、笛子、鼓、喇叭的钱分给穷人,这将是对清贫的耶稣的更好纪念。他们照办了,许多人都受了感化。圣诞节之夜,大批人虔诚地忏悔和领圣体,另一些人唱着祷文,大家欢聚一堂,其乐融融,不由令人想起了千百年来发生过的美好的一切。当然,若没有德布鲁瓦西亚侯爵先生的捐赠,天国之音看来是不会这么快就传到景德镇的。 我在景德镇的两个月里,除了听大批新信徒忏悔外,还为七十名非基督徒施了洗,他们几乎全是成年人。如在那里多逗留些时间,本来可为更多人施洗。我在那里留下了许多初学教理者,他们定期在我的小教堂里聚会,而且分为不同组别,由讲授教理者、基督徒中的骨干及我本人传授我们圣教的奥义。我很高兴看到他们有时会激烈地争论,因此不要认为他们永远像我们想像的那样冷静。好几个白天忙于干活的渔民晚上到我这里倾听天主教诲,而神圣的种子一旦降临驯服的心灵,便会结出百倍的果实。他们天真纯朴地向我提出疑问,又强烈渴望通过洗礼的圣水获得新生,这一切都令我陶醉。 稍一得闲,我马上去拜访几位新任官员并受到了热情接待。首席官员收下了礼物,还把我引进他府邸内堂,对我十分客气。过了两天,他的一名仆人来通知我,主人马上要到我这里了。果然,他很快就露了面,车马扈从占满了街道两边。我跑到教堂门口迎接,他进了教堂,逗留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用精美的瓷杯向他献茶,乘机对他说,这些瓷杯是他前任送给我的,是他友谊的证明。我们的谈话涉及欧洲的科学和珍奇之物,同时不知不觉转到了宗教话题。我给他的礼品中有一本阐述宗教真理的书。他多次对我重复了这些话:“您对我说的话以及你们书中讲授的万物之源的道理是符合良知的;我知道皇上尊重你们的宗教,而且它确实很好。” 当他看到我们所在的客厅上方的耶稣圣名(我们像欧洲一样绘有他的圣名,油漆和镀金使其闪闪发亮)时,他向我提了各种问题,我便花了点时间向他讲述我们圣教的这一标记。“这就是说,”他又说道,“凡是门上有这种标记的人家,里面住的便是基督徒。”您看,我尊敬的神父,十字架在这里是公开露面的,我们的基督徒不担心公开自己的信仰。要是在教会最初几个世纪,这一成功是件了不起的事。因此,我们不是应该把给予我们如此恩惠的人视为伟大的君主吗? 全镇的人都知道了首席官员给我们的荣誉,因为从其府邸到我们教堂,他几乎穿过了景德镇所有街道。按中国通行的对外国人的惯例,他也送了我一些礼品:家禽、面粉、酒、蜡烛等等。在这种场合,我们必须给仆人们分发的赏钱往往超过礼品本身的价值,然而这是一种荣誉。镇上那些大户为免遭凌辱同时不受处罚地凌辱他人而行贿的钱财要远逾于此。 首席官员到教堂的这一天正好是星期五。这一天,我们一些基督徒正在进行虔诚的宗教活动。您从我先前一封信中可以看到,天主是多么降福于我们连续八天的退省。这是我仿照布列塔尼一些教堂里进行的活动而让我们的新信徒们做的。他们中不少人自行组织起来,每月都抽一个星期五来做节略的退省。这项神圣的修行不是我授意的,为此我觉得意外,也很受感动。因此,当俗世某个名人纯粹出于虚礼,心不在焉地向圣地致敬之际,我们的基督徒却使虔诚的祈祷上达天听,而且确实在精神上热爱着真正的天主。 我尊敬的神父,您不会怀疑,我们身不由己地与帝国这些权贵交往,这势必给我们带来诸多不便,而且我们几乎毫无希望教化他们。就在我拜访首席官员的那一天,我一清早就穿着礼服为住在一所破茅屋里的一位善良老人行了临终圣事,还为他敷了圣油。这才是传教士的真正乐事。当他于某一时刻扮演另一种角色时,这总归是勉强的,他内心会因此而呻吟。 (结交官府)是令人讨厌的不得已之举,但又是发展宗教所必需的;基督徒们的虔诚补偿了我们在这方面的良苦用心。看到他们为某些十分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过失而在告解圣事上涤除心灵的罪恶时,我无法止住泪水。他们是无法安慰的。例如,(他们忏悔道)他们向父母或朋友解释宗教奥义时,内心流露过小小的自负。他们中有一个人以令人钦佩的坦率对我说道:“有人欠我钱,我因他不归还而很痛苦,不过我不想说这些不讲理的欠债人的任何坏话。自从做了退省后,我把自己看成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我再也不会去厌烦那些欠我钱的人了。” 这名新信徒的兄弟住在离景德镇9法里的地方,一听说我到了镇上,便不顾严寒,也不管脚上一个危险的脓肿,当即启程前来教堂。我立即让他卧床休息并常去看望,但发现他总是忙于祈祷和阅读宗教书籍,对自己的病痛远不如我这样不安。 很少有哪个初学教理者在信教时没受过家庭虐待的。他们中有一个人最近就因信教而经受了严峻考验。这个初学教理者原先是替他叔叔管账的,因为后者是个富商。但刚等他接受了洗礼,就立即被叔叔赶出了家门。在随后一年多时间里他陷入了极度的贫困。有几个冒牌的朋友劝他表面上放弃信仰,暗地里过基督徒生活,因为这是他复职的惟一办法。但他对这一可鄙的建议根本不屑一顾,他宁肯带着妻子儿女来到花费较省的一个村子,自己则干起了根本不习惯的活。他的叔叔终于对他的贫困动了恻隐之心,恢复了叔侄之情,让他重新管账。他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劝他克制热情。因为他以前热忱地宣传基督教义,工人们都放下活计聚在他身边听讲,他之失宠于叔叔,主要就因为这一点。他不久就可以帮助贫苦的基督徒了,因为他先前或许正是从这些人那里获得了帮助。 手艺人和工人占了景德镇基督徒的多数。当他们身体健康、有活可做时,日子还过得去;但一旦生病或失业,那么,在这个生活费用昂贵的地方他们就很值得同情了,因为他们多数人远离故乡,在这里一筹莫展。但是,盛行于基督徒之间的爱德却使他们互相帮助。在几天前,我为一名年轻的外地工人行了临终圣事。这个外地青年患了恶性痢疾,一个基督徒家庭尽管居室狭窄,还是把他接到了家里。病人散发着恶臭而且极易传染,他们却全然不怕,悉心予以照料。病人于大年三十死去,这使基督徒家庭的善行更值得称道了,尤其在非基督徒中更是这样。因为据他们的迷信说法,这是来年的凶兆。民间习俗是,大年三十这一天家里不接待任何外人,甚至最亲的亲戚也不接待。他们担心在新年降.临之际,外人会带走本应降.临于自己家里的福气从而对东道主不利。这一天人人都呆在家里只和家里人一起娱乐。 在中国,父亲卖掉亲生骨肉可谓司空见惯。如一个信教的孩子卖给了非基督徒,那么,他的灵魂可以说与肉体一起被卖掉了,这是我在最近一次景德镇之行时痛苦地见到过的。一名基督徒为让孩子不落入非基督徒之手,买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有第二个儿子,在难以对付的债主们的紧逼下,他只得把他卖给一个偶像崇拜者。基督徒们希望避免这一灾难,便主动凑钱赎买孩子,可是太晚了,因为合同已经签订。目睹这种悲惨情景,为赎回教友,传教士真愿倾其所有,而且倘能不损害福音传播,他真想像圣波兰大主教一样自我献身。我虽贫寒度日,但仍设法接济了两个身陷绝境的基督徒。其中一个房屋、家具及所有工具都烧毁了。另一个是医生,贼人于夜间偷盗了他最体面的衣服,这等于盗窃了他的知识和声誉,因为一名衣着褴褛的医生总被人们视为是不通医术的,也就无人前来求医。 看到一些基督徒纯粹因贫困而死去,或是一些孩子沦为非基督徒的奴仆,我反复考虑,如果热心教化中国人的善男信女们设置一笔基金,用其收益资助陷于绝境的人们,那么,它将比任何事情都更能为宗教带来荣誉并使它获得发展。 您或许会问,我是否把许多文人也算在景德镇大批贫穷的新信徒之中。对此我要告诉您,有几个文人很乐意见我并与我交谈。其中一人与我交谈尤为频繁,他似乎离天主的王国已经不远。我们教义中很少有什么是使他难以接受的。他有见解,生活作风正派;但愿仁慈的天主给他力量,使他实施天主对他的启示。他最近让他一个临终的女儿受了洗。如今,这个孩子正在天国促进他父亲的归信。 另一个能干而富裕的文人对我很友好,只是并不因此而喜欢基督教。他婶子是基督徒,母亲也打算接受洗礼。一听说母亲的打算,他马上对她百般责备和抨击,甚至威胁她说,在她受洗那一天,他要穿着丧服走遍景德镇的大街小巷,公开悲叹不幸的遭遇。 目前我正在教育同一家族中的几名初学教理者,我想在初一为他们施洗。他们亲戚中有一个正在钻营官职的文人跑来反对他们的计划,但他们的答复却使他羞愧不已。他们对他说道:“什么!您早就知道我们家里缺少一切,甚至无米下锅,但您当初根本不来帮我们一把,如今听说我们要人基督教,您就急忙跑来要我们改变主意?您是怕我们的做法玷污了您名声吧!我们主意已定,别以为因您的缘故我们就会放弃当基督徒的幸福,因为我们把它看得比世上一切财富都更重要。” 下面还有一件优越感使文人们厌恶基督教的实例。我们一位基督徒之女从小就许配给了一位文人之子,这种婚约在中国是常见的,法律也予以允许。这个女孩是在公婆家里长大的,对她说来这可不是个好环境。她的身体渐渐变得衰弱不堪,任什么药也无济于事。 为让她康复,公婆把她送回亲生父母家里调养。她父母刚信了教,便教她基督教的道理。在她仅十岁时,我为她施了洗。刚一康复,她就被婆婆叫了回去。文人获悉她已是基督徒,便百般辱骂诬蔑基督徒, 同时立即跑到官员堂上喊冤。但接待他的官员不许他这样做,他告诉这位文人:“您不想想自己把基督教说成了什么!您不知道奉镇长官,即您我共同的主宰对此看法与您不同吗?您能说他错了吗? 即使他果真错了,您敢说允许并赞扬这一宗教的皇帝也错了吗?”这样,一场即将形成的风暴就被消除了。 我为一名老秀才施了洗。他住在离景德镇一法里之遥的山里,是个很风趣的人且惊人地坦率。两年前,他因年高而被豁免了所有秀才每三年均须进行的考试。宫廷照例向各省派一名考官,他有权处分文章平庸的秀才甚至取消文章拙劣者的秀才资格。任何秀才如不参加三年一次的考试,就要被褫夺功名,降为布衣。只有两种情况可合法地免予考试:因病或因父母之丧。年老的秀才在最后一次考主少试中证明了自己才干并呈明年龄后可永远豁免考试,但仍可保有服饰、帽子及给予秀才的荣誉特权。我讲的这位秀才即属此列。他是村上惟一的基督徒,我多次听他抱怨至今未能说服亲戚们效法于他。在归信非基督徒的问题上,天主的裁决是人们无法捉摸的。一个人们认为已无望争取到耶稣基督一边的人会出人意料地突然归信;另一个似乎肯定会归信的人却又会使人失望、坚持生活于盲目之中。在无数例证中我只向您举出两例,它们证实了救世主这些了不起的话语:“一个将被接纳,另一个将被抛弃。”(《路加福音》17,35) 我曾经与一个中国人谈论宗教教义,他在我面前显得深受感动,仿佛一心渴望获得洗礼的圣宠。一次在亲戚家吃饭时,一根鸡骨头 卡在他喉咙里了,不管如何使劲,总是既吐不出,也咽不下。他被半死不活地领回家去。路过我们教堂时,他请我为他向天主祈祷,同时向我保证,一旦痊愈便马上信教。我立即委派一名讲授教理者祈求救世主保佑他,必要时还可为他施洗。然而,撒旦的使者们比我们早了一步:他一位崇拜偶像的朋友给他服用了一种药剂,还对它施了一种非基督徒在类似情况下使用的被称为“九龙下海”的魔法。病人虽然轻松了,然而地狱却保住了我几乎从中夺取的猎物。 我答应给您讲述的第二个例子要令人快慰一些。我们两名基督徒的父亲已是八十高龄,他执拗地坚持不信基督教,我从未能说服他。一次,他有个儿子要出远门,后者登舟之前十分虔诚地领了圣体。三天后的夜间,他乘的船在渡方圆30法里的饶州湖时撞上了停泊在湖中的另一艘大得多的船,因为人们没发现这艘大船。他的船当即粉碎,满载的乘客几乎全部丧生。这个年轻人却是幸免于难者之一,他尽快返回了景德镇。他的父亲认识到是天主保佑他儿子脱离了险境,因此让他向救世主谢恩,而且马上到教堂找我,求我教他基督教义并为他施洗。 与此同时,天主指引我认识了另一位六十八岁的老人。他很健旺,充满活力,是好奇心使他来到了教堂,很想看看某个欧洲人。正好教堂门半开着,他便用目光搜寻我。一名讲授教理者发现了他,彬彬有礼地请他进来,我也友好地接待他,而且任凭他从容不迫地打量我。随之我与他谈起了宗教教义,他颇为欣赏,我甚至感到在他心里有另一位导师正在教他。第二天他又来看我,到了第三天,他带来了一位从乡下回来的朋友,还对我说,他要把他发现的“宝藏”告诉这个人。这位老人返回本村后简直可以说成了一名使徒:他把刚学到挪的道理教给同乡,许多人现在一心想学教义。见到这种情景,我真希望自己有分身之术,至少是如果我再多三四名讲授教理者,那我可以把多少生灵争取到耶稣基督一边啊!几天后,这位善良的老人给带来了一袋偶像,其中有几个是很贵重的:它们砸碎后都被扔进了火里。后来我给他施了洗,同时受洗的还有好几位在他家里干活的工人,他的教育及他自身的榜样深深感动了他们。 另一名非基督徒最近同样感到了仁慈的天主对他的明显影响。一位与之合伙的基督徒曾经教过他我们圣教的奥义,后来非基督徒得了病,便要求受洗。这位基督徒没有及时告诉我这件事,病人却突然又患了谵妄症,生命危在旦夕。他一位朋友见他不省人事,拿不准是否能给他施洗,因此踌躇再三后才决定这样做。病人受洗后不多久就咽了气。这位基督徒的迟疑促使我把所有新信徒集中起来进行了一次公开的教育,以便让他们知道在类似情况下该如何行事。 一个非基督徒的女儿患了天花,生命垂危,她对医生们也绝望了。她父亲知道有个基督徒用传教士给的药救治过患有同样疾病的他的两个孩子,便找他请求帮助。这位基督徒把情况告诉了我,于是我们决定在其父母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小女孩施洗,同时要让她父母许诺,如她痊愈,便允许她信教。她父母心甘情愿地做了保证。然而药物到得太晚了。尽管如此,重要的是女孩子中午受洗,晚上便享有了天主子民们的遗产。她父亲却依然求助于通行的敬奉天花神的迷信。我们提醒他这个假神明并没有保佑他,因此不配受到尊敬。但他答道:“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孩子。如果我失职,它可能会像夺走这个孩子一样地把他们夺走。” 某些中国医生诊治天花患者的方法值得一提。他们自诩掌握了以某种方法转移天花的秘密,并把这种方法称为“苗”。他们原本是把从这块地移栽到另一块地里的稻秧以及放养到池塘里的鱼秧称为 苗的。他们是这样治天花的:若某个出了许多天花但并无不良后果的孩子落在他们手里,他们就取下孩子身上的痂盖,晒干磨碎后精心保存起来。当看到某个病人有出天花的征兆,他们就在病人每个鼻 孔里放一团撒有这种粉末的小棉花球,他们认为这种东西经头部进入血液后可形成某种酵母,产生有益的发酵作用,通过这种办法,天花便能充分发出来而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可以说它被嫁接在良性天花上了。但我不大相信这种办法,如果有的话,我宁愿采用一小撮蝰蛇粉末。 您可能认为一一因为我荣幸地对您说过一一我有时会给他们一些药物。这是真的,我尊敬的神父;而且我承认,凡对教化生灵有用的工作我都乐于为之。我常为自己在欧洲时没有上药剂学的课而感到遗憾。看到我手抄的厚厚一大本药方,您会惊讶的。我认为它们今后在某个虔诚的传教士手中将发挥比在我手中更大的作用。 景德镇的教堂太小,容纳不下大批新信徒,在重大节日时更是如此。最近我得到一块地皮可扩建教堂。我认为此事迫在眉睫,因此决定把人们寄给我的生活费中的一部分用于此事。我信赖天主,愿它为我提供帮助,以替代我从微薄的经费中垫支的款项。有二百两银子就能实施我的计划了。随后还需为传教士盖个小小的住所,不过此前先要买一所房子作为献给圣母的另一座教堂,使女基督徒们可在此集会。我最近去景德镇时,她们是在当天停业的一家店铺里集会的。您知道,在这种地方赞美我们圣教的奥义和举行圣事是很不得体的。 在这里,我不禁还要说说我们的基督徒在教化他们同胞时所显示的热忱。有一位妇女,她丈夫是基督徒,本人还只是初学教理者,J却把她的祖母、母亲、父亲、两个兄弟及一个弟媳争取到了耶稣基督一边。此外,她还设法在许多儿童临终前秘密地为他们施了洗,从而使他们上了天堂。我毫不犹豫地尽快把洗礼圣水洒到了这名新信徒 身上,因为她已及时地为许多人施了洗。 尽管如此,人们不能认为我们这位初学教理者轻而易举地教化了所有这些人。她八十六岁的祖母对她的虔诚和耐心进行了长期考验。人们在欧洲所称的笃信宗教者在这里便是极端迷信的人。我讲的这位老太太奉行最刻苦的素食制,四十年来,她严格遵守其教派的规定,没吃过任何荤腥食品。她还长期念经拜佛,是著名的九华山寺庙中一个善会的成员。人们从大老远到这座寺庙朝山进香,朝圣者到达山下后便要一步一拜地上山。无法前来朝圣的人就托朋友帮他们买一种印刷的大纸,和尚们在纸的某个角落做了标记。纸中央是佛像,佛衣和佛像周围印有无数小圈。善男信女们千百次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但是不解其意,因为这是从印度传来的。跪拜一百多次后,他们便在一个小圈上画一道红线。人们不时请和尚到家里念经,同时请他们确认画上红线的小圈数目。他们把这种纸放在小箱子里,经和尚密封后很气派地拿到葬礼上使用。 这种纸称为“路银”,即从人间去冥府的“路条”。它不是白给的,要值几两银子,但人们认为有了它,去冥府之路就顺畅了。 我们这位初学教理者的祖母在来世寿命问题上对其神像们是有理由感到放心的,因为她的所谓功德是她来世的保证。她准备多时的“路银”十分丰厚,为此已花了她三十两银子。您从中可以看到她与佛像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使这个被魔鬼盅惑了这么多年的亚伯拉罕之女获得自由谈何容易。然而,她亲手把“路银”扔进了火里,抛弃了那些虚构的赦罪而在洗礼的圣水中获得了新生。为从她思想中抹去一切迷信的念头,我们的初学教理者不让她保留那串念珠似的东西(尽管它原本可以应用于圣教),我对这一谨慎之举深表赞许。拜佛的人脖子和手臂上总挂着一串昂贵的念珠似的东西,它由一百颗中等大小的珠子串成,还有八颗较大的珠子。在顶端,即在我们系十字架的部位,有一颗葫芦形鼻壶状的大珠子。他们一面用手指拨动珠子,一面念神秘莫测的“南无阿弥陀佛”。佛教徒使用念珠要比基督徒早好几个世纪。 当我们向这位善良的初学教理者解释十字架这一尊严的标记并告诉她魔鬼对它是多么敬畏时,她提起的一件事是我不应遗漏的。 “真是妙极了,”她高声说道,“你们想过没有,在庆祝五月初五时,我们领孩子外出前要在他们额头中央用朱砂画一个十字,这就是为避邪!”果然,与她同村的一名基督徒也承认这一习俗。这证实了某些人断言的基督教以前在中国是以“十字教”行世的说法。 有一个基督徒回到离景德镇30法里的故乡后在同乡中传教,他以劝导和自身高尚的榜样教化了五十名乡亲。为他们施洗的传教士向我证实了这一点。商业把无数外乡人吸引到了景德镇,因此,建在这里的教堂可有效地传播宗教。所以,德布鲁瓦西亚先生不必漂洋过海便可获得使徒们应得的奖赏,耶稣基督也将为景德镇的一切善行而感谢他,因为这里大批基督徒靠了他的捐赠才归信了基督,获得了拯救。 我再说说我们信徒对宗教的眷恋之情,顺便还可告诉您中国人某些风俗习惯。去年,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得了肺痨,他镇定自若地面对死亡的临近,赢得了大家称赞。他只为就要临盆的妻子不安,担心她落人某个非基督徒手中而使她变坏或至少不给她公开信教的自土彤’ 由。为使她免遭这一厄运,他不断央求他一个教友在他死后娶他的妻子,直至后者答应了这一请求;他还恳求妻子,使她同意再婚。 中国的习俗是,有身份的寡妇必须寡居,以表示对亡夫的敬重。 平民百姓的情况有所不同。父母为收回替儿子娶妻时花去的部分钱财,不管寡媳是否愿意,都会迫使她再婚。往往丈夫已经确定,钱财已经收下,而当事的女子却一无所知。如这个女子有一个还需喂奶的女孩,孩子便与母亲一起卖掉。寡妇只有一个办法摆脱这种压迫:她必须有生活来源并去当尼姑,不过这种状况被人很瞧不起,即使这样做也很难不失体面。 我上文说起的这个女子在丈夫死后三天生了一个女婴。这样,继承权便落到了不是基督徒的侄子手里,因为根据中国习俗,女儿不能继承不动产,而死者的所有财产只是个瓷作坊。这个侄子作为血缘最近的继承者马上把寡妇卖给了一个非基督徒,后者第二天上午就不失时机地派了一批亲信人员抬了一顶轿子把这个可怜的寡妇抢到了自己家里。此等野蛮行径使她悲痛欲绝,她撕碎了轿子,到了买主家后粒米不进,只是哭泣,扬言宁肯饿死也不当偶像崇拜者之妻,因为后者不允许她进行宗教活动而且要把她女儿卖给另一个偶像崇拜者。 与此同时,基督徒们正在商议设法使她自由。他们的对手是个有钱人,而在中国,有了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他甚至阻止诉状告到官员手里。但基督徒们依然决定告状.其中一名基督徒是这个不幸女子前夫的远亲,他勇敢地挑头上诉。他前往官衙,在大堂边击鼓三声。这是遇到紧急危难时的呼救信号,闻听此声,官员不管多忙都得立即放下一切接见向他求救之人。当然,除非呼救者确因遇到了急需解决的极端不公正之事,否则他免不了要受杖责。 我们这位仁慈的基督徒做好了挨打准备,也确实挨了打,但随之把诉状递给了官员。他绝口不提女基督徒不得嫁给非基督徒之事,而把事情看做是暴力劫持,他抱怨没有执行禁止把服丧期未满的女子卖给新配偶的法令。这项法令常被忽视,但当人们抱怨违反了它时,官员也就难以与劫持者串通了。因此,官员只得对诉状作出反应,有关各方就被传上了堂。 这位勇敢的女信徒是个识字人(这在当地妇女中相当少见,而男人识字则较为普遍),因此,人们设法送给她几张便条,把采取的措施告诉了她。过堂时,她一口咬定丈夫刚死她就被暴力劫持了。作为证据,她说当时因万般无奈,所以她在劫持她、把她塞进轿子里的那个人肩上咬了一口,这是很容易验证的。看到官员拐弯抹角地试图折中调解争端,她拿出剪刀,装做要剪掉头发的样子向官员表示,她宁肯永不嫁人也不给抢她的人做妻子。官员无奈,只得宣布她获得自由。 判决后,事情似乎已经解决,基督徒们满意足地退下了堂。但他们高兴的时间太短了。这个可怜的女子刚走到街上就又一次遭到劫持。人们不难明白这个蛮不讲理的劫持人自以为有恃无恐。女基督徒重新陷入了痛苦,加上失眠和绝食,她发了高烧。她所谓的丈夫见状只得答应把她交给肯出钱赎她的人。曾答应娶她的基督徒接受了条件,这才结束了这件麻烦事。我们这位女信徒长时间受到中国人赞扬,大家把她当做英雄来谈论。我到景德镇后为她女儿施了洗,这个孩子获得拯救前已经历过许多风险。 您看,我尊敬的神父,在这些不信仰基督教的民族中,要想拥有或保持信仰该克服多少困难啊!而在教会占统治的地方,可以说只有坚持要下地狱的人和不顾教会及世俗律法用以对抗放纵的一切禁令的人才会受到惩罚。这里,惩恶扬善的纪念碑随处可见,但若要当一名基督徒,就有许多职业绝对不能从事,那么如何维持生计呢?不久前,我们一位传教士为两个和尚施了洗,三四天后,我也将为一个离开了庙宇、脱下了袈裟的和尚施洗。我们把这种人的归信视为耶稣基督恩赐的奇迹。这倒并不是因为很难让这些人相信我们圣教的真理性和必要性,而是因为此辈大多已一把年纪,除了以某种体面的方式乞讨度日外,别无任何长技,但一旦不当和尚,他们也不能乞讨,否则就有失体面。然而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有时对和尚与对巫师 然而,为破坏基督教精神,撒旦的使者们施展了种种阴谋诡计。瓷器商们在印度和菲律宾的贸易似乎证实了针对宗教的那些胡言乱语。来自马尼拉、马六甲和巴达维亚的崇拜偶像的中国人装出熟悉我们宗教活动的样子,散布了大量诽谤圣教的言论,如说我们挖病人的眼睛,又说我们在秘密策划暴动,试图夺取帝国,还说我们收买信徒,因为我们通晓伪造银钱的秘诀,所以有的是钱。最后还说我们的宗教是下流的,在秘密集会上两性混在一起。所有这些都在景德镇流传,极大妨碍了教会的进展。 我刚刚获悉有人在用此类胡言乱语竭力引诱今年接受洗礼的几名新信徒。一个从马尼拉回来的中国人在访友时见后者家里供着救世主的像,而在后者归信基督前,这个地方供的却是偶像。他便对朋友说:“我知道耶稣是怎么回事。我来自一个基督徒的国家,因此对他们的宗教了如指掌。可怜的傻瓜!你不看看,你所崇拜的就是我们某本书上讲起的那个‘猴精’,它想称霸天堂,却被赶了出来。”他头头是道、充满自信地美化这些无稽之谈,足以让一个轻信的人上当。但当有人建议他到教堂里与我交谈时,他却拒绝了。我们的基督徒对这些亵渎宗教的话非常愤怒,而且从其拒绝中断定他是个假装了解宗教奧义、实际想予以歪曲的骗子。 另一个来自巴达维亚的商人向一名新信徒保证,他已发现了福音传播者的真实企图。他说:“他们到我们这里是为吸取灵魂,因为欧洲缺少生灵。帝国中的基督徒死后,由于他们受洗时已把自己交给了欧洲人,就再也不能摆脱,后者对他们的灵魂施了某种魔法,迫使他们前往欧洲。”他还说,“你看,当一个基督徒要受怎样的约束啊!”由于中国有不少缺乏理智的人传播这种奇谈怪论,因此就有不少轻信者信以为真或至少产生了使他们远离基督教的怀疑。 炼丹术或者说造钱的秘密是加在基督徒头上的另一种诬陷,它同样妨碍了许多人归信。中国白有其炼丹术士,但这种肯定使人倾家荡产的职业正如欧洲制造假币者一样遭人白眼。正如有人说我们挖基督徒眼睛制造眼镜一样,另一些人声称这些挖下的眼睛使白铜变成银子。 然而这种诬蔑却使一个人数众多的家庭归信了基督,而谎言的制造者则被自身的手段所制服。这个家庭的主人在官衙内有一个职务,而且常常试制银钱。一名基督徒投其所好向其献媚求宠。“我是基督徒,”他说道,“因此有理由相信我的宗教里有炼丹术。如您像我一样成为基督徒,您就可能被告知这种秘密。”这名衙役接受了建议,开始阅读宗教书籍,且颇为欣赏,甚至承认他相信那些对万物起源和属性如此了然的人同样掌握着令人赞叹的炼丹秘诀。这时,基督徒又告诉他:“在您没有证明自己非常熟悉宗教内容之前,您不能指望人们会告诉您这一秘诀。”于是,他继续钻研;久而久之,出于神佑,他终于相信了我们圣教的道理,同时相信它能给信奉者带来不可估量的价值。至此,基督徒向他坦露了自己的计谋,他却非常感谢这个欺骗了他的人。他全家在他教育下都接受了洗礼。但我对使用此种手法的基督徒仍予以严斥,因为他不仅错误地进行欺骗,而且还支持了人们的怀疑,这对宗教信仰的传播是十分有害的。 对您谈了景德镇基督徒的情况后,还应当对您说说中国传教会的某些总体问题。三年来,由于基督教最强大最残酷的仇敌之一的破坏,中国传教会处于崩溃的边缘。但就在我们最惊慌不安时,救世主显然为它提供了保护。鉴于您对这个宝贵的传教会的热忱,我将把这一切详细地告诉您。您或许会同情我们当时的处境而且会赞美救世主的仁慈,因为它以对宗教极其有利的方式挫败了一个被委派的仇敌。 樊御史天生就憎恶基督教。一位年轻女基督徒的坚忍不拔使他决定采取激烈措施彻底除掉帝国中的基督徒。法国耶稣会士在离北京仅24法里的Ouen-ngan建立了一个新的教区。樊御史的故乡就在这里。他有个孙子对基督教颇有好感,娶了一位年轻的女基督徒。人们本已商定她可以完全自由地进行宗教活动。但就在成婚当天,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仪式之后,人们把她带进一间有许多装饰华丽的偶像的屋子要她拜偶像,但她坚决拒绝。于是,她婆婆和其他女亲戚便以暴力强迫她低头拜佛。鉴于不管如何威胁利诱都打动不了她,她们在随后好几天中便施以种种严酷手段,可她始终坚定不移。这使新郎的祖父,即这位御史感到受了极大冒犯。他立即起草了一份反对基督教的诉状,于皇帝本应外出狩猎的那一天上奏君主。皇帝收到诉状后批了几个字,大意是着礼部审议并向他报告结果。巴多明神父马上告诉了我这一不幸的消息,同时嘱我组织祈祷,因为宗教处境极为危险。他告诉我:“您在告示上将看到这位御史的诉状,无法设想还会有比它更激烈的东西了。最倒霉的是,皇帝让礼部查办此事,您知道该部对宗教是多么缺乏好感。如礼部按惯例于十五天后作出答复,皇帝届时尚未回京;倘若答复对我们不利,我们将多么尴尬!” 过了没几天,即 最后,我终于收到了巴多明神父1月21曰写的第二封信,内容如下:“我深知您对目前这一案件多么担忧。随信寄上礼部审议结果的中文内容,这一结果已于18曰送往(皇帝狩猎的)鞑靼地区,皇帝只需说一声照准即可。我们对结果是满意的。天主非常保佑我们,我们真是感恩不尽!礼部尚书遣子将审议结果给我们送来存档,他不怀疑皇帝将予以批准。昨天,三名参事派人告诉我们今天要来向我们祝贺,我们要准备几样欧洲珍玩在回访他们之前就送给他们。真难以想像,一贯与我们势不两立的礼部这次竞如此善待我们。我们原先预计皇帝在登基三十一周年时发布的敕令会使该部无法禁教,但我们毕竟有理由担心,根据御史的诉状,礼部会订出几条禁令,诸如禁止出版《福音》、禁止妇女上教堂、禁止基督徒在家门前悬挂耶稣圣像或十字架、室内也不得有耶稣基督及圣母像等等。如发生此类变故,本来是会损害基督教的。礼部审议结果送达各位阁老后,后者表示赞同,随之译成满文呈送陛下。” 巴多明神父的信件最后以令人欣慰的话语结束:“皇帝敕旨已到,它正如我们所愿,我们为此永远赞美天主。礼部及皇帝对此案的批复将见诸一切告示,没有任何东西能比这一切更使宗教获得尊敬了。” 在28日的另一封信中,巴多明神父这样写道:“皇帝已回京,前天我们荣幸地向他谢了恩,当时他未置一词。但就在当天,他派来了四名官员(一位姓赵、另一位姓张、还有两位姓黄),他们让我们下跪后对我们说了以下的话:‘尔等信教者在帝国中成千上万,其中有些人谨慎从事,另一些人却未必如此;尔等须小心提防,切勿授人以柄。’我们答曰,我们万分感激皇帝对我们的好意,陛下要我们好我们一定不出任何差错,我们决心加倍小心不做任何让人抱怨之事。” 以上便是我从宫中获悉的关于帝国御史挑起的诉讼案的全部始末。由于主管驿站工作的人是基督徒,他不失时机地命人把樊御史关于堤坝问题的奏本及皇帝对他的斥责印进了告示之中,但对御史反基督教的诉状则只字未提。只有汤尚贤神父所在的山西省的告示中详细谈到了这件事。该省官吏在这件事上走得很远,甚至传播这一诉状的副本。为吓唬基督教徒,他们还自行添加了关于在全国禁教的所谓皇帝敕旨。汤尚贤神父见到这一切后给我写信道: “我怀疑这份皇帝敕旨是伪造的,非基督徒们使用类似诡计也不是第一次。不管怎样,我们握着天主之手,靠了仁慈的天主,我并未因此而动摇。御史诉状中指控的无非是我们布讲基督教、宣传受难的耶稣基督、试图让人崇拜圣像而无视帝国伦理;如果我们遭受痛苦,我们将有幸为自己的信条而受难。汤若望神父以前为了向皇帝解释圣母降生及生育的奥义,曾撰写了中文著作,据说还呈交了皇帝本人;我让人用大字抄写后放入了教堂。这是御史诉状中指控的两项主要内容。我们则应公开表明,它们同样是我们两项主要信条。 我的基督徒们全都做好了为信仰而忍受最严酷的痛苦的准备。虽说我处这份真假难辨的皇帝敕旨直接来自一位高官的衙门,但他们尚未采取相应行动一一正是这一点让我起了疑心,除非它是先行到达的一件预报性文书,因为皇帝正式敕旨须经北京官方渠道发出。”在第二天写的另一封信中,汤尚贤神父告诉我:“伪造皇帝敕旨的人知道我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北京的传教士,便前来向我吐露了他的欺骗手法,还求我别说出去。”我只援引这些信件中某些摘录,以便让您了解御史诉状的内容。信件中的总体看法是汤尚贤神父提供的,我只添加了某些特殊说明。 这位御史在诉状中说:“欧洲人在帝国中散布一种错误而危险的教义,他们说天主于汉哀帝统治中国时生于犹太王国,系圣洁的童贞女玛利亚感孕而生,给了他人的形体和灵魂,称为耶稣。耶稣生活了三十三年后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他则以此为人类赎罪。我们没有这种信仰,古代也不曾有过。据他们说,信仰者要接受洗礼,还要被授以奥义。他们喝一种圣液,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魔法。他们互称教友,当他们谈及自己时则自称罪人。”御史随后谈到我们的节日、集会及这些场合上我们的布道,但用的却是从佛教和道教中引来的不伦不类的字眼。他说:“他们夜聚昼散(我想他指的是圣诞典礼和复活节前星期四之夜的情况)。集会时主仆杂处,男女聚于同一教堂。他们对我们圣贤语多不恭,不遵守帝国习惯而白行其是,而且还有自己特有的书籍。” 御史对帝国统治制度和道德伦理称颂不已,认为必须绝对坚持;接着又说:“基督徒多数是穷人或家境平常之人,家里供着他们崇拜的圣像并向它祈祷,门上还挂着十字架。这岂不是要犯上作乱吗?欧洲人通晓天文和代数,陛下用之是有益的。可他们认为什么引入新的教义、诱惑轻信之百姓、试图改变和扰乱中国呢?难道我们原有的伦理道德还不够吗?宮廷附近有许多基督徒,若不断然阻其发展,邪恶将四处扩散,此辈也将充斥帝国了。我们甚至看到许多读书人也信仰宗教。因此,窃以为应严禁百姓在住宅门口悬挂基督教的任何标志,屋内也不得有圣像,任何地方一经发现此类物品均须取下销毁。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今后不再允许基督徒聚会从事宗教活动。最后还应宣布,凡有违此令者将依法严惩,其父母也将处死。” 以上便是樊御史诉状内容。礼部在摘录这份诉状时不屑引证某些同样不真实的可憎的内容,如男女在同一教堂集会,但未提及我们圣教的奥义,它只从诉状中援引了倾向于直接支持其做出结论的内容。 为答复这位御史,礼部首先援引了皇帝先前发布的有利于宗教的敕令(这些敕令准许宗教传播和活动),同时指出对此不能违背,因为先前这些敕令是深思熟虑后发布的,若无充分理由不应被撤销。礼部答复的主要依据是皇帝登基第三十一年时发布的敕令。它把这一敕令概括为九行字,却详细阐述了欧洲人为帝国提供的服务并证明其品行端正。它还引证了其他一些敕令,福音传播者在这些敕令中受到表扬、得到批准而且被认为无可指摘、不可能扰乱国家。最后,礼部以简洁明了、确切无误的几句话总结道:“樊御史要求禁止基督教的诉状是不能接受的,我们对此不予考虑。特将此意见禀告陛下,敬候陛下决断。”皇帝同意礼部意见,批示道:“所议甚好,正合朕意,特予批准。”皇帝先后的主张是一致的。 我至今仍念念不忘天主在如此困难的形势下对我们的特殊恩赐,而且把它看成是无数圣洁的灵魂祈祷的结果:他们虽然远离中国,但为保全这个教会,却时时举起双手祈祷天主。同时,或许天主有感于Ouen—ngan法国传教会这名女基督徒的泪水和痛苦,因此听任御史盲目地上了反对帝国工程的第二份奏章。这份奏章对前一份奏章(即诉状)的失败起了很大作用,它至少让官员们知道了皇帝对欧洲人的态度。不难想像,皇帝之所以怒斥关于堤坝的奏章,是因为对基督教的指控冒犯了他一一因为正是他公开地保护了基督教,而且这种保护比中国人设想得更多,只是政治方面的原因使他不便过于公开说明罢了。 可能正是这些原因才使礼部站在了我们一边。礼部官员们主动做出了符合君主心意的裁决,希望由此博得君主赞扬并得到我们感激。我甚至认为他们把这一裁决视为对传教士服务的奖赏,因为后者为皇帝提供过并继续提供着服务:几年来,他们中许多人正忙于测绘这个广袤帝国的地图。杜德美神父和雷孝思神父仍在为此不倦地工作。为服务于这位伟大君主并为福音传播铺平道路,整个欧洲将给我们一切鼓励。 我尊敬的神父,从我以上报告中您可看到,中国基督徒人数众多,宗教即将取得更大进展,而异教徒所担心的正是这些。唉!基督教世界为何不赶紧更多地支持这种进展呢? 您还可看到,我们不向新信徒们隐瞒有关救世主降生、死亡和受难的奧义。当异教徒就此在法庭上对我们横加指责时,我们的教友难道该在欧洲对我们恶意中伤吗? 最后,您看到我们的基督徒是多么虔诚和坚定。这个身受迫害的年轻新信徒的信仰始终没有动摇,她将看到无数人在类似情况下与她一样坚忍不拔。或许正因为眼前有修女的榜样才使她经受住了严酷的斗争。因为中国教会不乏自己的精修圣人,我所在的饶州传教会中就有不少,男女都有。汤尚贤神父那里的基督徒经常被非基督徒置于此类苦难之中,他讲述的他们在樊御史诉状案时期的心情并不是新近才有、稍瞬即逝的热忱。请您在弥撒圣祭中为他们、也为我稍稍留一点位置。 顺致崇高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