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们已简略地叙述了三种默观的方式,虽然并没有显明地把它们分开。这三种方式有三个可能的开始。 一,这三种开始最好的一种,是灵魂骤然的被空虚,印象消失,概念和言语缄默,而自由和光明骤然在你之内展开;你的整个存在,拥抱着天主的惊奇、深奥和显然性,同时还有祂的空虚和不可测量的超理解性。这激动,这理解的纯洁之气,是比较罕有的。另外两个开始可能是通常的状态。 二,进入默观最寻常的路,是经过干燥的沙漠,在那里,你虽然一无所睹,一无所觉,一无所晓,只体会到某种内在的痛苦和烦闷,然而你被领进、被吸住在这晦暗和枯燥中,因为它是你能够找到平安和稳定的唯一地方。当你再前进时,你学会安息在这干燥的宁静中;在这晦暗的中心,有一种慰人的天主临在感,渐渐在你的身上发扬光大起来,直到你逐渐意会到,那是天主在把祂自己启示给你,在那种引起你的本性和官能痛苦的光中,因为天主的光,无限地超越本性的官能,因为天主的纯光,反对你自己的自私,幽暗和缺陷。 三,然后产生了一种完全馨香、休憩和热情的宁静,其中虽然没有什么可滋养和满足感官、想象或理智,意志却休憩在爱的深邃的、证明的、吸引人的经验中。这爱,好似那在大博尔山顶弥漫着宗徒们的灿烂云彩,以致他们喊叫起来:「主,我们留在这里多好呀!」从这云彩的深处,射出保证的光线,天主的声音无言地向你说话,发出祂自己的圣言。因为你至少模糊地体会到,这美丽的、深邃的、有意义的宁静,那以它的真理和它的固有平安洋溢着你的存在的宁静,与天主第二位在灵魂内的使命有关系,是那使命的伴奏和徽记。 于是,对于许多人,他们默观的晦暗,秘密地与基督的天主性,也与祂圣心对我们的爱打成—片,以致他们的默观本身变成基督的临在;他们被吸收在与天主基督甜蜜的,纯洁的交流中。而这宁静,最主要地是从圣体圣事得来的。 祂对他们变成可感、临在,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做着什么事,祂都跟随着他们,包围着他们,在白天是他们的云彩,在黑夜是他们的火柱;当他们必须专心做一些分心的工作时,他们只要对自己的灵魂一瞥,就很容易地再找到天主。有时候,当他们没有想回到这深奥处,休憩在天主内的时候,天主仍是骤然地把他们领进祂的晦暗和平安中,或者以宁静的,不可言喻的喜乐之潮,从他们的内心侵袭他们。 有时候,这些喜乐的波浪,凝结成强烈的波涛;天主的触摸,以惊奇和喜乐唤醒灵魂;好像一个不可表达的快乐的欢呼,燃烧着灵魂;有时候,它用虽给人痛苦、却可觉出的创伤烧着它。天主不能用这火焰触摸许多的灵魂,或重重地触着它们。然而,这个爱的精神的深刻活动,至少还轻轻地继续铭刻在每个被天主领进这快乐和安穆之夜的灵魂上。 在这三个开始中,你还多少意会到自己是站在无定的门限上。再进一步,你就一点再也不能意会它,你只有一种蒙胧的,不可表达的感觉,好似平安就潜隐在你那发见你本身晦暗和干燥的地方。你几乎不敢对自己承认这件事;但不管你怎样忧惧,你心中明白你是朝着某个目标前进,你的旅程是有人伴导有人指示的,你可以感到安全。 在第三阶段内,你进入一种更确定更有个性的爱的临在。这爱,以你所不能理解的方式,袭击你的心灵和意志,使你不敢再用自己的活动去容纳拥抱天主。你知道这「临在」就是天主。但除此之外,祂是潜藏在晦暗中、虽然祂距离你这样近,好像在你之内,在你之外,把你整个包围着。 当这与天主的接触深化,变成更纯洁时,云雾也渐渐稀薄。随着云雾的澄清,天主的经验在你的灵魂内揭开,好似可怖的空虚。你所经验的,是你自己官能的空虚和纯净,这是由天主的爱所产生的。然而,既然是天主自己直接产生这效果,不假手于任何媒介,使自己能被灵魂所认识,这经验是高于纯主观的,它告诉你关于天主一些你不能用其它方法知道的事。 这些效果因天主所输入你灵魂中的理解之光更加强烈,并且突然把它提升到幽暗的气氛中,屏息的清明中,在这里,虽然天主把你本性的理解完全击败堵塞住,但你却可以容易认识天主。 不过,在这一切上,你还距离天主非常远,比你所意识到的远得多。你的两个自我还常常出现。第一有你自己,其次把自己用这些效果启示给你的天主。 但是这个分离存在一天,在我们自己和天主间的殊异也存在一天,那么我们还未进入完满的默观领域。 几时我们只站在这天主纯洁深渊和空虚的门限,我们还是无限地远离祂,至大的圣宠所教给我们的还是非常微少。 从门限的这方面看,这晦暗,这虚无看来是深阔不可测量的——也够刺激的。我们没有什么办法进去。我们不勉强从边绕过去,因为其实并没有防御物来阻挡我们。 这里或许是可能根本就没有深渊。 你停留在那儿,好似觉得一迈步就要趺入深渊。好像你将发现自己飘飞在星球间似的。 当下一步来到时,你并没有举足前进,你不知道这过渡,你并没有跌到什么地方。你并不「走」到别处,因为你不知道你达到那地方的途径,也不知道后来回来的路。你的确没有迷失。你没有飘飞。那里没有空间,或一切皆是空间:这是无分别的。 下一步不是一个步伐。 你没有从一阶段被提到另一阶段。 所发生的,是「你」自己的隔离存在消失,除了和无限自由不能分解的自由,和爱一致的爱外,别无他物。并没有两个爱,一个等着另一个,追求另一个,寻找另一个,而是爱在自由中爱着。 这可以称为经验吗?我想你要说这只是在人的记忆里成了一个经验。否则,即便说它是某种发生的事,也好像是错的。因为事情发生,必须发生于某主体,经验必须为某人所经历?但在这里,任何分离的、受限制的受造经验的主体,好似已经消失。你不是你自己,你是在享有。如果你愿意,可以说你没有任何经验,你变成经验本身。但那是完全不同的,因为你不再这样存在,使你可以反省自己,或看见你有这种经验,或判断什么事在演进着——如果它可以说在演进着,那么它就不是永远的、不是不变的、不是无限静止的惊人活动。 这里,所有形容词全都粉碎了。语句是愚蠢的。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引人入迷途的——除非你给每个可能的经验附加注释说:「那不是它原来是的。」「那不是我所说的。」 类比现在一点也没有帮助。如果你必须说话,说它是「晦暗」吧!但「晦暗」的念头已经是太愚钝太粗俗了。无论如何,它已不再是「晦暗」。你可以说它是「空虚」,但这使你联想到飘浮空际,而这里已没有什么空间的东西。 它所是的,是自由;是完美的爱。是纯粹的弃绝。享受着天主。 它不是附属于某主体的自由;不是可以当为由我们自己的冲动所控制的行动的爱;它不是像在计划,在实现自己的德行的弃绝。 它是川流在天主自由内的自由。它是爱,正在爱着。爱(天主)的爱。它是天主的纯洁喜乐在它自己的自由中。 当默观达到其真谛时,它已不是由天主输入受造它的东西,而是天主活于天主,以它的生命同化结合受造的生命,不再剩余任何经验的意义,只是天主生活于天主内。 假如一个人这样被释放拯救,被充实又被摧毁,能够思想和说话,那么,他必定永远不思想谈论他自己,把自己当为隔离的,或者当作一个经验的主体。 因此,把这当作许多等级的最高层,或者当作大事来和别的较小的经验比较,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它是不能比较的。它超出那用来表达人类旅行观念的「路途」,超出那表达我们进步观念的「程度」。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罢了。这是一个新秩序中的最低层,其中,所有阶层都是不可测量的,不可想象的。这还不是内修生活的成全。关于完美的默观,灵魂由于完全放弃一切愿望和事物,而消失于自己,关于这成全还有必须说明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它已经与伟大性和高尚性的观念绝缘:因此,已不会引起骄傲的罪。事实上,这完美的默观,由于它的本质,即蕴含着一切谦德的成全。在任何可能的路上,骄傲是和它誓不两立的。惟有当它完全被误解,被认为某种它所不是也不可能是的东西时,人亨会对它生出骄傲感,或者不合理地愿望它,或者把它当为罪的材料。 因为骄傲,既然是把善德,价值和光荣,不合理地归于个人偶有的自我,那么一个人若不能想到一个在天主以外能生活着另一个「自我」,在他身上,骄傲是无法存在的。 当一个人已经不会反省自己、意会自己或知道自己的时候,他怎样会因任何事物而骄傲呢?从道德方面来说,他已经毁灭了,因为他的一切行动的泉源,经理和目标是天主。这默观的本质,是在天主中纯粹的,永远的喜乐,因为天主是天主,它安静地活跃于这个真理内: 天主是成全的,无限成全的,就是成全。 若以为一个人因这喜乐而骄傲,因为这喜乐发现了他,解救了他,那几乎是等于说:「这个人骄傲,因为空气流通。」「另一个人骄傲,因为海里有水。」「这里还有一个人骄傲,因为山是高的,山顶上的雪是洁白的,风吹着雪,吹送一朶白云远离高峰。」 有一个人,他已经死了,被埋葬在地下,他已经过去了,在人类世界上对他的怀念皆已消失;他已经不再生活在那些在时间内匍匐着的活人中间;你岂能说他骄傲,因为以往的日子,在他所生活过又被埋葬在那里的家乡,太阳光普照着穹苍吗? 对一个已因纯粹默观消失于天主的人,情形也是一样。他已经死去,在他身上只有天主存在。天主是在他身上行动的主体。是天主在爱、在认识、在喜乐。 天主能骄傲吗?天主能犯罪吗? 假设有一个人,在他一生中,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消失在天主内。他的生命的其余时间,是消磨在罪过和德行中,在工作和挣扎中,在疾病和健康中,在苦恼中,在成就和懊悔中,在计划和盼望中,在爱和恐惧中。他看见过东西,考虑过它们,认识过它们;他下过判断,说过话,明智或不明智地做过事。他在初学者的默观中彷徨。他发现过霞雾,那天主模糊的甘饴。他在祈祷中认识过休憩。 在这一切中,他的生活是许多不确定性的揉合品。有时候,他甚至犯罪。在他不纯净的默观中,也可能找到罪。 但在那一刻,在他被提升入天主的那短短一分钟内(如果他真正这样被提升过),那么,无疑地他的生命是纯洁的,他也光荣了天主;他没有犯罪;在那纯爱的时刻,他不会犯罪。 这种与天主的结合,能够是不合理的愿望的对象吗?不,如果你明白它的意义的话。因为你不能不合理地愿望天主成为天主。你不能不合理地愿望天主的意志为祂自己的缘故被完成。但那是在这两种完全被意摄、完全被充满的愿望中,我们才被虚化于天主,被变化在祂 的喜乐中;那是在这里,我们才不会犯罪。 那是在这纯爱的神超中,我们才真正实现第一条诫命:全心、全力、全灵地爱天主。因此,这是所有希望悦乐天主的人,所应该希望的——不是为一分钟、为半小时,而是永远永远地。只是在这些灵魂中,平安才能建立在这世界上。 他们是世界的力量,因为他们是天主在这世界上的圣龛。他们是维护世界免被摧毁的人。 他们是微小的一群。他们不知道自己;而整个大地依赖着他们。好像没有人意会到这一点。 世界主要地是为他们创造的。他们将承嗣圣地。 惟有他们,希望大家能够永远地一起享受生命。他们曾向全世界宣布,生命已给与每个人。惟有他们、在监赏世界以及其中的一切。惟有他们懂得喜乐。其它的人都弱不胜乐。这些温良者除外,喜乐将杀死所有的人。他们心怀纯洁。他们看见天主。他们执行祂的圣意,因为天主的意志也就是他们自己的意志。天主做他们所愿望的一切,因为是天主在代他们愿望。惟有他们拥有自己所能愿望的一切。他们的自由是无界限的。他们走向我们,为要了解我们的悲哀,把这个悲哀淹没在他们纯洁的大海中;他们的纯洁,以其光明洗濯着大地。 来吧,让我们走进那光体中!让我们生活在那清彻的歌声中。让我们把世界的碎片如同清垃圾一样地抛去,赤裸裸地走进智慧中。因为这就是全世界一切心灵,所祈求的,他们喊着:「尔旨承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