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是按照自己内部发展的固定阶段而变成现实的。 第一个时刻是从外部接近人的某种精神影响,这种影响最初可能完全不清楚,不成形。形成的第一阶段是在人的内部视觉中出现某种形象,因为这并不取决于人的意志,再说也不被认定为犯罪。形象在一些情形下主要具有形似特征,在另一些情形下主要具有被思考的特征,但更多的情形是具有混合特征,因为即使是形似的形象也会随之带来这样或那样的思想,因而在隐修士那里,任何形象都被称作“意念”。 在没有欲望的人那里,“主宰者的”头脑作为认识存在的力量逗留在到来的意念中,这时它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权利,获得了自由。然而,如果人中有“位置”,有相应的土壤,作为对意念中所含的精神怀有好感,那么后者的能量就努力抓住心理世界,即人的心脏、心灵;达到这种境地的方式是,在对缺陷有超前推论的心灵中产生了某种欲望所固有的愉快感觉。在这些快感中包含着“诱惑”。然而,这一愉快时刻虽然证明了人的不完善,但还没有变成罪恶,这只是罪恶的“前提”。 罪恶意念的进一步发展可以被粗线条地描绘成这样:欲望提供的愉快感引起头脑对自己的注意,这是一个特殊重要和责任重大的时刻,因为头脑和意念的合一为后者的发展提供了良好条件。如果理智不通过内部斗争从提供的愉快感中摆脱出来,而是以专注方式延长自己在其中的逗留,那么就会出现对它的好感,同它愉快地交谈,然后是“结合”,它能够转变成完全的和积极的“一致”;进而继续扩大的欲望快感能够控制人的头脑和意志,这就被称作“诱惑”。此后为欲望所俘虏的人将全部力量用于通过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决定性地从事恶,如果没有外部阻碍,或者有存在阻碍的情况下,也去寻找从事恶的可能性。 类似的诱惑能够是唯一的,它不会再更新,如果它只是处于苦行业绩和斗争中的人因无经验而导致的后果。但是,如果诱惑在重复,那么它们会产生欲望“习惯”,那时人的一切自然地都开始为它服务。 从欲望作用的愉快感,即上述来自上面的“前提”出现起,就应当开始斗争,这种斗争能够在罪恶意念发展的所有阶段中发生,并且在每个阶段,罪恶都有可能被克服,这样它就可能不会在实际行动中表现出来,但从意志动摇的那一时刻起罪恶的成份依然已经有了,于是应当进行告解,以免失去恩赐。 精神上没有经验的人通常在他不知不觉地走过自己发展的第一阶段之后,即当他已经具有了某些力量,甚至更有甚者,当罪恶化作具体行为的危险性逼近的时候,他才接触到罪恶意念。 为了不使这种情况发生,必须把带着祈祷的头脑定位在心中。这是任何一个想通过真正告解确定精神生活的苦修士本质上必需的,因为如前所述,在这样的内部结构中,罪恶被扼止在最初的萌芽状态。这里,可能很明智地回忆起先知的话:“将要被毁灭的(原文为古译本作‘毁灭者’)巴比伦城(‘城’原文作‘女子’)啊!...抓住你的婴孩摔在磐石上的,那人有福了”,这里的那人象征着耶稣基督(圣咏136:8-9/诗篇137:8-9)。 这种对于大多数懒惰者来说不可思议的美妙行为通过伟大的劳动才能获得,并且能够获得的人相当少。它完全不那么简单,也不那么容易,于是我们在寻找简短的、明朗的表达中,还将不止一次无助地不得不从各个方面返回到它那里,然而没有希望结束它并且那么满意地介绍它。 长老苦行道路的本质可能用简短的几句话来表示:以内部明智的关注为手段保持心灵不爱任何局外意念的影响,以便排除一切外来影响。此后,在专心的祈祷中达到面对神的境地。 这种行为名叫明智的沉默。它通过活的和书面的圣父传说从基督教的最初年代至今一直被我们沿袭下来。正因如此,可以像他本人那样,一边做,一边谈及东正教修士的整个道路,我们来谈论一下长老的苦行道路。 圣长老说: “如果你是神学家,那你就经常祈祷,如果你经常祈祷,那你就是神学家。” 苦行者-修士不是学术意义上的神学家,但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神学家,因为他通过专心的祈祷真正得到了神性直觉。同欲望的斗争是通向专心祈祷之路的开端。随着欲望的被清除,头脑在同意念的斗争中变得更加有力,在祈祷和神性思维中更加坚定;摆脱欲望阴影而获得自由的心更加清楚地、明显地,在确实感觉到的层面上看到一切精神现象。 修士把这条道路看得比按照下述主观臆想进行的学术神学道路更重,即存在着通过抽象的哲学直觉达到理解不能把我们的经验概念和成就附加在神身上的程度,这样达到了头脑开始“沉默”的程度。但是这种神学-哲学家的“明智沉默”远不总是真正的神之直觉,虽然接近了它的边缘。 没有心灵的净化心灵达到真正的直觉是不可能的。只有清除了各种欲望的心才有可能在神的不可思议的直觉中得到一种特殊的喜悦。伴随着这种喜悦,因被直觉之物的宏伟而被削弱的头脑愉快地沉默着。 神学思想家走向直觉状态通过一种途径,大圣衣修士则通过另一种途径。后者的头脑没有被任何思想所占有,他只是像哨兵一样,默默无闻地注视着,以免有局外人进入心中。基督的名字和他的训诫就是心灵和头脑在这种“神圣沉默”中赖以存在的依据;他们过着同一种生活,不是用逻辑研究,而是用特殊的感觉检验着内部的一切所作所为。 头脑在同心灵结合后,就处于一种使它有可能看到“潜意识领域里”)各种运动的状态。(当代心理学的这个术语我们在这里是假设使用的,因为它同东正教苦行人类学的想象不吻合)。头脑处于心灵内部,审视着它周围出现的一切形象和思想,这些形象和思想来自宇宙存在领域并且企图控制人的心灵和头脑。在意念,即同这种或那种形象相关的思维模式中,有这样或那样的精神能量出现。从意念外部来的压力特别强,为了削弱它,修士不得不在一天时间内不准自己对欲望有一次关注,不让自己偏袒任何东西。修士经常努力使外部印象数量减少到最低限度,否则,在进行内心的、明智的祈祷时,所有的印迹作为一堵不可遏止的墙,会走向心灵并造成较大的混乱。 修士的目的是达到经常性的头脑和心灵的专注;只有经过许多年这样的苦行之后(这一点对于所有的其他苦行者来说都是最难的),心灵的感觉才得到确定,而由于经常哭泣,头脑获得了力量,摆脱了各种欲望意念的跟踪,这时祈祷的状态变成一贯的行为,正在出现和发挥作用的神性感觉是一种伟大力量和清晰的感觉。 这就是修士苦行者的道路,圣长老就是这样走的。 “亚略巴古人们”的道路是另一种道路:其中占主导地位的是深思,而不是祈祷。走这条道路的人经常欺骗,因为在掌握了甚至是否定神学形式的理性知识时,他们满足于自己体验到的理性享受。他们不能给予没有克服的欲望以应有的意义,轻率地设想自己得到了亚略巴古人创作中所描绘的境地,于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理解了它的神学体系的逻辑结构,而没有真正地得到所要寻求的东西。 长老不是在修道院中,也不是在身体隐藏到隐修所的地方看到“沉默”的实质的,而是在不断处于神里面的状态下看到的。鉴于这个问题异常重要,我们详细地在这里作些停留。 长老说,修道院和隐藏于隐修所中——这本身只是一种辅助手段,而不是目的。他们能 够有助于减少外部印象和影响,消除尘世的议论并以此为专心祈祷提供方便,况且隐藏只有按照神的恩赐,而不是按自己意志才行;在后一种情形下,不管是修道院,隐修所,还是各种其他业绩都将是无效果的,因为我们生活的本质不在于个人随意的业绩中,而在于对神意志的服从中。 许多人认为,生活的最高方式是在隐修所中沉默不语;另一些人认为这样的场所是修道院;一些人器重痴迷;另一些人则器重神父主持工作或神学研究活动等。长老认为,在这些苦修方式中没有一个本身是精神生活的最高方式,但每一个对于这样或那样的人来说都可能成为这样的方式,如果它符合神关于这个人的意志;而神对于每个人的意志可能是独特的。 但不管神关于每个人的意志如何,当谈及这样或那样的苦行方式时,或服务地点,或服务形式时,在各种情况下对专心祈祷的探索都是必需的。 长老认为,当祈祷以愉快的方式进行时,它就是专一的,因此心灵和头脑和谐地通过祈祷发出的语言而生活,这种语言不会被任何手段打断,既不被对某些外部事物的漠不关心所打断,也不被对该祈祷的某些局外事物的思考而打断。如前所述,这种祈祷形式就是对心灵相当有效的正常宗教状态;在一定范围内它为许多教徒所知,但只是在很少情况下,它才转变为完美的祈祷。 另一种专心祈祷形式是头脑被列入心灵中并在那里沉默不语,处于不相干的思想和形象之外,在对神名的记忆中接受教诲。这种祈祷伴随着经常性业绩,它是一种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的意愿的行为;它是一种劳动,一种苦行行为。上面讲述的有关明智祈祷这种惊人形式的一切具体是指:在头脑走进心灵中以前,这种祈祷形式能够为看到意念提供可能性,或者假设性地表达为:为检验潜意识的深刻程度提供可能性,为摆脱惊慌提供可能性,要知道由于来自潜意识神秘领域(确切地说是指罪恶的宇宙生活的无底深渊)各种潜在影响的经常出现,人处于惊慌状态中,——这一切构成这种行为的消极性一面。同时,作为它的积极性一面,这一切超过了任何人类思想。 神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光。他的存在不仅超过任何物质的方式,而且超过任何理智的形式。正因如此,在人类头脑为各种思维、言论、概念、方式所占据以前,它是达不到祈祷的完美境地的。 有生命的人类头脑,有生命的人类个性处于第一头脑、神个人面前,只有这时才能获得了真正专一的和完美的祈祷,这个时候出于对神的爱,他将一切有生命的受造物都撇在后边,或者像长老爱说的那样,完全忘记了世界和自己的身体。因此,人已经不知道,在祈祷时他是处于身体内还是处于身体以外。 这种在主要意义方面专一的祈祷是神的罕见恩赐,它一点也不取决于人的努力。然而,上帝的力量到来了,它带着无法捉摸的慎重和无法解释的温柔把人转到了神光世界中,并且关爱地笼罩着整个人,因此他已经什么也不能回想起来,什么也思考不出来。 谈及这最后的祈祷,长老说: “谁专心一意地祈祷,他就是神学家。” 谁没有这种经验,他就达不到被理解为上帝性视觉状态的神学。从来没有体验过专一的头脑,从来没有直接感觉过永恒的神性之光的头脑,不管它在自己的理性经验上多么敏锐,都不可避免地受主观臆想的侵蚀,并且在自己认识上帝性事物的尝试中,靠猜测而生活并且建构着主观臆测。遗憾的是,这种臆测经常被当作真正的启示和神性直觉,而不明白自己的误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