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我们引到过长老同一个年轻学生的谈话,从中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他对自由的看法,在这里我们想补充推出他的一些其他思想,这是我们从他那里听到的,一部分是书面表达的,但在语言方面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费解的。 长老的生活主要是在祈祷中度过的,而祈祷的头脑是不思考的,即不作论断,而只是活着。祈祷者的脑力行为不是运用抽象概念,而是共同参与存在。真正祈祷者的头脑不是跟理性思维类型打交道,而是跟完全不同性质的另类打交道,这个另类就是现实的存在本身,它不能被纳入到狭窄抽象概念的框架中。 长老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哲学家,但他是真正的哲人,拥有超出哲学界限以外的知识。 我们取一个“死亡记忆”的经验为例。这个名字在圣父们的苦行书面文字中指的不是人对自己死亡的普通意识,不是简单的关于我们将要死亡的记忆,而是一种特殊的精神感觉。死亡记忆开始于我们人间存在的短暂性感受:它时弱时强,时不时地转向整个人间腐烂的和一时的深刻感觉中,以此改变着人对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态度:所有非永恒存在的东西,在意识中都贬值了,人世间所追求的无意义的感情出现了。头脑的注意力离开了周围的外部世界,集中到内部,在那里心灵处在深奥莫测的无底深渊。这种幻景把心灵带到一种可怕的境界中,这种可怕会产生紧张的、日夜无法遏止的祈祷。时间失去了自己的长度,但起初并不是因为心灵看到了永生之光,而是相反——因为,一切都被永恒的死亡所吞噬。最后,经过许多和各个阶段,心灵通过恩赐的行为又被提高到无始的神光领域。这不是哲学的“转换”*,而是真正意义的生活,是不需要辩证地“证明”的生活。这是一种不确定的、没有被证明的和没有被揭示出的领域,然而,尽管它有自己的整体不确定性,但作为真正的生活,它比最无可责备的辩证法具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和内部可靠性。 长老祷告说: “主阿,人们忘记了你——他们的造物主,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却不明白,你仁慈,你爱告解的有罪人,你把自己的圣灵恩赐给他们。” 在祈祷万能主的过程中,长老不多言也不解释自己的想法。“人们在寻找自己的自由”,即在神以外,在真正的生活以外,在那些没有生活也根本不可能有生活的地方、在“地狱”中寻找,因为自由只有在没有死亡的地方,在真正永恒存在的地方,即在神中存在。“你仁慈,你把自己的圣灵恩赐给他们。”神给予圣灵的恩典(дар),于是人就成为自由人。“主的灵在哪里,那里就得以自由”(致科林托人书二/林后/格后3:17)。“所有犯罪的,都是罪的奴仆。奴仆不能永远住在家里。所以天父的儿子若叫你们自由,你们就真自由了”(约安福音/约/若8:34-36)。 在恩赐的祈祷中平常的,或者按照长老的说法,人类自由的经验认识极其深刻。他真心地意识到,真正的奴仆只有一个,那就是给罪作奴仆,真正的自由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神中复活。 在此之前,人达不到在基督中复活的境地,在此之前,他身上的一切都被死亡的恐惧所歪曲,随之就会给罪作奴仆,只有那些正如通常所说的:“圣人不是看见的人,而是信仰的人”,才能从认不出复活恩赐的曲解中摆脱出来。 我们并不知道这样一种精神生活的名字,它在自己的起源上,在自己的永恒基础上是不可理解和不确定的,在自己的本质上是简单和唯一的。可能,有人把这个领域称作超意识的...但除了反射意识和超出它的界限的世界之间的相互关系,这个词是令人费解的,也是一点儿也不确定的。 从这个不确定的领域转向我们应当在内部观察甚至应当进行人所共知的监督领域,精神生活显示出二重性,即:精神状态或感受,和教义意识。这两个方面是不同的,似乎在自己的“化身”中,即在我们经受生活的形式表现中甚至是分开的,而本质上则是一种统一的不可分割的生活。正因如此,所有的苦行行为,一切精神状态都不可分割地同与之相适应的教义意识相联系。 提及上述问题,我们总是尽力想搞明白:长老为世界的伟大祈祷和伟大哭泣同什么教义意识相联系。 如果将长老的那些在神圣的和伟大的简单中难以理解的话译成当代人容易理解的语言,那么下面我们就希望更接近表达他的教义意识。 长老说和写道,基督之爱不能遭到一点毁灭,在关心拯救所有人的过程中,这种爱以牺牲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主赋予修士以圣灵的爱,由于这种爱,修士心里为人们而忧伤,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获得拯救。主本人为人们而悲伤,以至于把自己送到十字架上去死。圣母心中也承受着对人们的悲伤;她像自己的爱子一样,祝愿所有的人都得救。主把那个圣灵给予了使徒们和我们的圣父以及教会的神父们”(《关于修士》)。 真正按照基督教的方式救赎只有通过爱,即吸引:任何强制都没有位置。在探索拯救所有人的过程中爱艰难地走到尽头,正因如此,它不仅包含着人们生活在其中的此世,而且包括亡故者的世界,还有地狱本身,以及那些还没有出生的人,即整个人类。如果当爱看到弟兄得救时,它欢呼和雀跃的话,那么当它看到相反的情况,即弟兄毁灭时,就会悲伤和祈祷。 我们问题长老:一个人怎么爱所有的人?您将在哪里找到这种同所有的人成为一体的爱? 长老回答: “要同所有的人成为一体,正如主所说:‘使他们都合而为一’(约安福音/约/若17:21)”,我们什么都不需要想,我们所有的人都有统一的自然,正因如此,我们爱所有的人也很自然属性:圣灵为人们提供爱的力量。 爱的力量巨大而不可战胜,但爱没有尽头。在爱的存在中有一个这样的领域,这里甚至爱也有尽头,这里甚至爱也达不到权利的全部。这是什么呢? 自由。 人的自由真的很现实并且那么伟大,以至于不论是基督本人的牺牲,还是跟随在基督之后所有人的牺牲,都不一定带来胜利。 主说:“我若从地上被举起来(即被钉在十字架上),就要吸引万人来归我。”(约安福音/约/若12:32-33)。这样,基督的爱希望吸引所有的人归自己,因此走到了最后的地狱。然而有人——不清楚是谁,他们是多还是少——也不清楚,甚至对这个完全的爱和完全的牺牲在永恒层面上回答是排斥的,并且说:而我不想这样。 这种在教会精神体验中认识自由的可怕潜在性导致了对奥利金思想的排斥。 毫无疑问,从奥利金主义意识中不能产生我们在长老身上看到的祈祷。 因基督向显灵而被认识的事物,对于长老来说高于任何怀疑和动摇。他知道,显灵者是主-万物的主宰。他知道,他所认识的基督式的谦卑和他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所履行的爱,是圣灵——神的活动。他通过圣灵认识到,上帝是无限的爱和无尽的仁慈,然而这种真理的认识不会把他带到“反正大家都能得救”的思想中。对永恒死亡可能性的认识深深地留在他的灵魂中,这是因为在恩赐状态下,人的自由限度向心灵打开。 绝对自由的本质在于,在任何从属性和必需性之外,在任何限制之外,自己应当在各方面研究自己的存在。这是神的自由,人没有这样的自由。 对于成为上帝的形象的生物自由来说,诱惑就是自己创造自己的存在,本人在各方面确定自己,自己成为上帝,而不只是接受给予的东西,因为这其中有依附的感情存在。 圣长老说,就是这种诱惑也会像其他东西一样,被对神的信仰战胜。信仰美好和仁慈的神,相信他高于一切完美,就会带你趋向恩赐的心灵;这时就没有依附的沉重感了,但心灵就像爱自己的生父一样爱神,并靠着神生活。 长老是一个识字不多的人,但他对真理的追求一点也不从任何人少。不过,他所走的认识未知真理的道路与敏锐的哲学方法完全不同。知道这一点后,我们怀着极大的兴趣在观察,各种神学问题是如何在他的头脑中在完全特殊的气氛和独特形式下产生的,这些问题又是如何在他的意识中解答出来的。他不能辩证地发展问题并且在理性概念的体系中表达它,他怕“在思维论断中犯错误”,但他讲出的情况带有极深的印迹。于是不由地产生了一个问题:他的英明是从哪里来的? 长老通过自己的所有存在证明,对最高精神真理的认识是在保持福音训诫道路上进行的,而不是通过“外部”学习得到的。他靠着神生活,从至上的神那里受到教育,他的认识不是靠抽象的理解,而是靠生活。 在本章的开始我们设想陈述长老的学说,但在实际操作中,我们倾向于这样一种想法,即在我们可达到的范围内描绘他的精神体验,或许能够更好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一方面,作为伟大的神性活动,这个经验在每一个具体历史现象中都随之带来某种永恒的新东西,另一方面,他对涉及最深刻的宗教问题的思考,是他祈祷业绩和神性恩赐光顾的结果。 基督教不是哲学,不是“学说”(主义),而是生活,长老的所有交谈和写作本质上都是这种生活的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