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默观的道路,是这么黑暗,一点也显不出什么戏剧性。没有什么可以把握的,或当为英勇的或超凡的。于是,对于一个默观者,日常的工作、贫乏、艰难和单调的常规,都有极高的价值;这些就是世界上所有贫困的,不讨人喜欢的,被遗忘的人们生活的标志。 本来,基督,来这世上训练默观者,教导人们圣德和祈祷的方法,很可以召集一些苦行者,以几乎饿死的严斋和奇异的昏睡状态骇退人们,然而,祂的宗徒是工人、渔夫、税吏;他们使自己显著,只因为他们放弃大多数职业热心家们复杂热心工作,礼节的遵行和道德的习修。 最稳妥的苦行,是真正穷人们的不安全、辛苦和无名。完全地依赖别人。不为人家所知,被人轻视和遗忘。对体面或享受毫无所知。住在脏地方,吃着坏食物。听人家的命令,赚一点钱或根本没有钱,辛苦操作;这真是不容易的训练所,多少热心人都在尽力想办法逃避它。 许多宗教人士,说他们爱天主,但一想到受真正的不安全,饥饿和肮脏,就马上惊慌厌恶。然而,你要看见人们走向贫民窟,和穷人生活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们爱天主(他们根本不相信祂),或者因为他们爱穷人,而只是因为他们憎恨富人,愿意激起贫民们也去憎恨富人。假如人们为着恨的毒性快乐,可以忍受这些事,为什么有这么少的人肯为着爱变成穷人,在贫乏中发见天主,也把祂给与别人呢? 不过也别这样想,除非一个人的整个生活外表上常是悲惨的,黯淡的,就不能成为默观者。生活节俭勤劳,依赖天主,不再依赖我们已不再拥有的物质,尽可能去和他人和睦共处,无论他们是否以同一的和蔼和关照对待我们,这一切都能增进平安、安穆、满足和喜乐的气氛。甚至在其中也有某种本性喜悦的。事实上,工作和贫穷的生活,有时候,更美于那些想能以金钱购买美丽来自娱的人们的生活。任何曾在法国或意国乡村人家住过的人,都很明白这句话。 苦修会的生活,基本就是乡村的生活。它越接近那些须以双手维持生活的人的贫穷,节俭和朴素,就越接近它的基本目标,就是准备人度默观的生活,一个修会贫穷是可喜的。隐修士最好是满足于穿着单薄的衣服,盖着补缀的被单,吃着比修会规定的更坏的食物,依靠田地生活,不要太依靠弥撒献仪或恩人的捐献。不过,修会的贫穷也应该有一个限度。一无所有对修士或其它任何人是不大合宜的。如果你真正饿得快死,要挣扎维持灵魂不致脱离肉身,那么,你将不容易度默观的生活。虽然一个隐修院贫穷是好的,但如果真的贫穷得身无立锥,不得不把所有时间牺牲于劳作和物质顾虑上时,平常的修士在精神方面确难有多大的进展。 常常地,一个消磨终生在做奶油、烘面包、修补皮鞋或牧牛羊的老修士,竟然比一个烂熟圣经和神学,懂透大圣人和神秘家的作品,有许多时间默想、默观和祈祷的司铎,是更伟大的默观者,更伟大的圣人。 如果你希望成为默观者,第一要学习的事,是如何料理你自己的事。 一个人看来圣善,但他却迫不急待地想去改善别人,没有比这更使人疑心的了。 收敛的一个严重障碍,是热狂地想教导那些你并不被指定去教导的人,改造那些你并不被邀请去改造的人,矫正那些你对他们并无神权的人。你做这些事,怎能保持心灵和平呢? 尽可能少注意别人的缺点吧,更绝对不要注意他们生来的毛病和怪癖。 一切圣德所凭依的出发点,是弃绝、超脱和自我否定。但只放弃我们所有故意的毛病和缺点,还不算完全否定自己。 保持自己不犯显然的罪;避免显然的错误,因为它们羞辱贬降你的天性;行那普遍被尊重的工作,因为它们是我们人性的尊严所要求的;这一切还不是圣德。避罪、行善,并不是圣者。它只使你成为人。这只是天主所希望于你的开始。但这是必须有的开始。因为除非你先把自己的本性成全(靠着天主的圣宠),就不能获得超性的成全。在你成为圣者之前,你必须先成为一个人。兽类不能成为默观者。 不过,祛除那我们认清是毛病的毛病,是比较简单的,——虽然可能还很难。但成全和内在纯洁的最大难题,是拒绝根除我们对受造物和自己意志及希望的所有「潜意识的」依恋。 为攻打故意的、显然的毛病,一个有计划的决心和补赎的战术是最好的法子——虽然不是唯一的法子。你策划战略,而付诸实行,并依照战况的变迁,重新布置。你祈祷、忍苦、坚持、扬弃物质、希望、甘甜、这奋斗的各种场面将形成你的形态。 当一场鉴战结束,而你得到工作的好习惯时,不要忘记在战争中你曾受伤,被缴过械,曾有无助可怜的时刻。不要忘记,虽然你这样努力,但你能得到胜利,只是因为天主在你心中代你作战。 但一旦要攻打那我们无法挖掘和意会到的,深湛的潜意识的依恋万物的习惯时,我们所有的默想、省察、决心和计划,可能不但无效,有时候反而帮助了敌人。因为这种事很容易发生,我们的决心,是由我们所最需要除去的毛病授意的。这样一来,骄傲人决心多守大斋,多鞭打他的肉体,因为他希望使自己感到像一个运动家;他的斋戒和操练,只是由自己的虚荣心所加于自己的,于是加强了他身上那最需要被杀掉的毛病。 当一个人获得相当的德行,足够欺骗自己几乎是成全了时,他可能陷入盲目的危险境地,使他要拥抱成全的猛烈努力,只加强他的隐藏的毛病,使他更加依赖自己的判断和自己的主意。 为祛除我们最秘密的依恋——那些我们看不见的毛病,因为它们是精神瞎盲的原因——我们自己的发动几乎常是无用的。我们必须把发动权放在天主手中;祂或者直接用枯燥苦难之夜,或者透过其它的人和事,在我们灵魂上施行化工。就是在这里,许多善人粉碎了。一旦他们来到不能再看见道路,不能用他们自己的光指引自己的地点,马上拒绝再往前进。除了对自己外,他们对任何人都没有信心。他们的信德大都是情绪上的幻觉。这是由于他们的感觉、他们的体质、他们的性情来的。这是一种自然的乐观主义,受道德行动的刺激、受他人称赞的温暖。就是别人反对他们,这种信德还会在自满中找到避难所。 但时间来到,我们进入了晦暗,在这里面,我们是赤裸的、无助的、孤独的;我们看见自己最大力量的不足,自己最强德行的虚无;我们自己没有什么可凭依,我们的本性没有什么可支撑着我们;世界上没有什么可指导我们,或给予我们光明——那么,我们怀疑是否还凭信德生活。 然而就是在这晦暗中,当我们身上再也没有留什么来安慰悦乐我们自己的心灵,当我们好似无用时,堪受一切的侮辱,当我们好似失败,当我们好似被击溃被吞没时,就是在这时候,那贴近我们深深的秘密的自私,正在从我们灵魂中被拔出去。就是在这晦暗中,我们找到了自由。这就是那虚化我们,净化我们之夜。 不要在任何娱乐中寻求安息,因为人造来不是为娱乐;你是为精神「喜乐」被造的。如果你还不会辨别娱乐和精神喜乐,你还不能算开始生活。 世界上的生活充满着痛苦。但痛苦,虽然是娱乐的反面,并不一定是幸福或喜乐的反面。 因为精神喜乐之花,盛开在自由的气氛中,在它伸向最高对象的途径上已无障碍,在纯然无私的爱中充满它自己。 自私的娱乐,遇到任何减少我们所愿意尝试的一些好处,就感到痛苦。但无私的喜乐,除了自私外,不会蒙受任何痛苦。精神喜乐轻视痛苦,或讥笑它,或甚至发掘它,以净化自己脱离这最大的障碍——自私。 真正的喜乐,是在于完美地愿望那我们被造来要愿望的;在于强烈却又柔美的自由意志的活动中,喜乐于一切圣善的事,不仅仅是为我们自己,而且为了天主本身。 有时候,快乐可能是喜乐的死亡;曾尝过真乐的人,对快乐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任何认识真乐的人,是不怕痛苦的,因为他知道痛苦可以给他另一次机会,再肯定——尝试——他的自由。 不过,别以为喜乐撵走愉快,或在痛苦中寻找愉快;喜乐,如果是真确的,是高于痛苦,也不感到痛苦。因此它讥笑痛苦,喜乐把痛苦击溃。它以无私,超脱和纯爱,征服了痛苦。 痛苦不能接触这最高的喜乐——它只能带给喜乐一点偶然的增加,就是使灵魂更为自由而脱离感官,情绪和自爱,并使我们的意志更自由地隔绝一切痛苦的境界。 如果默观者在他的默观中,只寻求愉快,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那意思是说,他们将浪费时间、消磨自己于避免枯燥,困难和痛苦——好像这些事是邪恶的。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平安。 在祈祷中寻求愉快,他们使自己几乎再也不能得到真乐。 轻浮无恒是自私的象征。 如果你不能决心实行天主所为你定下的圣意,却从一个臆想转向另一个臆想,从一个策略转向另一个,从一种方法转到另一个,可能这是一个象征,表示你在逃避天主的圣意,企图用安静的良心实行你自己的意志。 一旦天主把你放在一个修院里,你就想转到另一个去。 一旦你尝到一种祈祷,就想掉换别的来试试。你无时无刻不在下决心,却又用相反的决心来把它们打消。你问你的神功神父许多问题,却不记住他们的答复。一本书还没有念完,你又开始另一本。而随着你所念的每本书,你又改变内修生活的整个计划。 不久,你将一点内修生活也没有。你的整个存在,将成为紊乱的愿望,白天痴梦,和空想的缀合品;除了把圣宠击退外,毫无所得;因为这一切,无非是你本性潜意识煞费苦心的阴谋,要击败天主;天主在你灵魂中的工作,是要求你牺牲一切,你所愿望的,所喜欢的,实际上,你所是的一切。 因此,保持安静吧!让祂作一点工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