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有死有坏。
一,怎么是死呢?死就是辞别万物,辞别父母妻子儿女亲戚朋友,辞别富贵家业,安逸快乐,辞别私欲偏情,犯罪的肉情快乐,辞别自己的肉身,永远辞别这个世界;死就死是众人弃舍了,就是你亲娘也舍了你,连你的亲儿䞍受家业以后,就要舍了你,你连你的本身还弃舍你的灵魂,你的灵魂也弃舍你的肉身,各自走各自的道路,灵魂独自到天主台前听审判,肉身入土,变成尘埃粪土。死是拿着你的本家换一个坟墓,地里的坑,成了你的宫殿,同你做伴儿的是蛆虫。肉身是你一辈子的爱臣,先发青,以后发黑,浑身漟一些脏水,出很臭的臭气,生无数蛆虫,纷纷漾漾的吃你的烂肉。那一堆烂肉在那臭水中漂着,不久吃完了,剩下骨头架子,再待一些时,骨头也成了土,共总剩下一把灰。
死是入静,比哑巴会的规矩严禁无比,眼也不会看了,连吃他的那些蛆,他也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了,连他的身子,叫虫子扯一块去,他各人是听不见的,他的嘴也不会说了,即便加他万苦万难,连叹息也不能了,真算极严紧的避静!
死是这一辈子换那一辈子,暂时换永远,世界换天堂,或换地狱,或换炼狱。善人死是拿着苦世界换天堂的永福,恶人死是拿着犯罪的快乐换地狱的永苦。
二,死是一准的。有生就有死,并不是天主愿意叫人死,天主开辟按排的,是叫人在地堂里听天主的命,到了时候,活着升天堂享永福。可惜!原祖一犯罪,死亡这才入了世界,灵魂一离肉身,肉身就死就烂,打开辟一直到世界穷尽,连一个人也剩不下的,全都得死。善人死,恶人也是死,皇上死,要饭的也是死。长生不死的乐,世界上也找不出来的,你用多少心思,无论找多少明白医生,用多一百万勇兵保护者,死亡,你是脱不了的,世上万民的纲鉴为凭。
死是准死,到底多咱死?不知道,多大年纪死?也不知道,死在哪里?不知道,是病死?或拽死?或烧死?或杀死?都不知道。是善死?是恶死?是领了圣事死?是不得圣事死?是守着神父死?是不守着神父死?全不知道。是念着经死?是睡着觉死?是犯着罪死?不知道,但知道准死,知道不久就死,知不道死的光景!
三,预备死是一辈子头一个大公事,除此以外并没有旁的公事。死只有一次,这一次不得善死,是永远后悔不来的。是自然的老规矩是善生福终,恶生恶死,种什么收什么,善终恶终,天地相隔,就是有天堂地狱那么大的分别。既然是这样大的关系,可得常想着求善终,想得善终,须离开犯罪,当先已经犯过的罪,当真心痛悔,妥当告解,做相称的补赎,若有不公道的财物当还,今天还,不要等到明天,明天不准还有你,该天主的账,你也快还,就是做补赎。
再说,你的毛病,要认真改,德行要真心勉力修,规矩要全守,犯罪的机会要断绝。无论做什么公事,想着天主还赏给我这一点儿工夫,做完了这一件事,天主收我的灵魂,同我算账。念经办神工、为天主出力、尽自己的本分,该想天主但等着你办完了这椿事,就收你的灵魂。
再说,按着圣保禄宗徒的话:「我天天死!」说的是死于世俗。「治死我心里的老亚当。」说的是减绝私欲偏情,压伏肉身,不爱恋世俗,轻看富贵财贝,体面快乐;譬如出远门的,必不肯带许多无用的行李,或是譬如定了死罪的人,在监里等着,明天出城杀他,他今天还想着发财,还想修盖楼房么?或是还想求大功名,贪各样的安逸快乐么?我们都是出远门走路的,也要快到杀场里,所有的东西全该撇下,都要散,如火灭,烟散的一样。
我们如今死于世俗:一来就不犯罪;二来到死的时候,东西不难离,岂不甚妙么?天主亲自说:「常想着死,你就不犯罪。」常记念着死的来历,死以前的情形,死当时的光景,死以后的关系,这一定是得善终的妙法。这样一想,罪过必定要离开了,世俗必定不爱恋了,多立功劳,必多修德行,这样何能不得善终呢?
如果常这样预备死,也就不必怕死了,不能不盼望死:
一来,死是因为人犯罪,天主定下的,我们原该喜欢听命。
二来,死是我们祭献天主的是个大祭献,连吾主耶稣把自己的命,做一个祭献,献给天主圣父;我们也应分效法吾主耶稣,拿着我们头一等宝物,就是我们的性命,时时刻刻的祭献天主。
三来,死是逃出患难,就是逃出苦世界;如同罪人逃出监牢一样。是逃出犯罪的危险,是逃出充军之地而还本家,何等不很喜欢呢?一个长大麻疯的人,浑身烂了,大声歌唱,问他到了这个光景,怎么还歌唱呢?他说,我监牢狱的墙,眼看着要倒塌、我的灵魂是大喜欢!
按信德的道理,世人非死到天主那里,是万不能满心意的,所以好信德的人盼望死,好结合天主。想到家,就不愿走到家的道路么?想求心满意足的永福,就相不中得真福的妙法子么?
你也别说,我光怕升不了天堂,既然真奉教人,就该有望德,天主的严命,叫我们盼望升天堂,天主能哄弄我们么?为爱我们,为救我们,圣父把他可爱的圣子全献上了,圣子连自己宝血,连自己的性命,都献上了,人还敢疑惑天主不仁慈?疑惑天主不忠信?疑惑吾主耶稣的功劳不足么?这样能算是奉教人么?
再说,既然真奉教,就该爱天主万有之上,既然真心爱天主万有之上,怎么不想同天主见面呢?人死再不能得罪天主了,但是永远爱天主,这不是求之不得的么?可见善终真是可爱的!实在是可求的!情愿死万死,也要一个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