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称赞,得人光荣,被人夸奖,总该道德不凡,实至名归,绝不是道德庸俗,侥幸获致。我们称赞某人,则必要求人们对此人的卓越处,加以认识和赞赏;我们光荣某人,就是表明我们自己对此人的崇拜;至论所谓夸奖,依我的浅见,也不过就是由于三番五次的称赞和光荣,对某人的名誉增其光辉而已;所以说,光荣和称赞宛如亮晶晶的宝石,一旦将它们收集起来,自会发出珐琅般的文采。谦逊之德,既然不容许我们妄想超过别人,自然它也不容许我们赞求别人的称赞、光荣和夸奖。不过,谦逊之德却也同意德训篇的劝告,要求我们“注意自己的名誉,因为这是我们的基本人权,也是人生的必要条件。谦逊绝不禁止我们承认这项权利,也不阻挡我们保护自己的名誉。如果爱德不要求我们如此,谦逊可能容许我们贱视自己的令誉;可是,名誉既是人类基本权利,又是社会的基本要求,如果缺少好名誉,我们不但对人类无益,而且对社会有害;因此为了避免产生不良的后果,爱德要求我们,谦逊也同意我们,不仅可以期望获得令誉,而且要妥为保存才是呢! 树叶本身原无多大价值,然而它的作用却实在不小,因为它不仅美化了树干,而且保护了嫩果。好名誉亦复如是,就它本身说,并非怎样值得贪求,可是它毕竟也很有用,它不但装饰了我们的人生,而且保护着我们的圣德――尤其是那些未臻成熟,尚待修养的圣德。我们都有保护名誉的责任,也有名符其实的义务,这种责任和义务督促我们具备一个大方的心胸。费乐天,我们之所以保护自己的德行,是因为她们令天主喜欢,而天主又是我们一切行为的依归和目标啊!君不见,那些喜欢保存水果的人,不只用糖来浸渍,而且用瓶来封装。我们保存自己的德行,最主要的凭依固然是天主的圣爱,然而我们的好名誉也不失其为一个无形的好瓶子呀! 不过,对于保护名誉的事,我们也不宜太急切、太冲动、太注意;那些对自己的名誉过于急躁敏感的人,正好比那些一有小病便要延医吃药的病夫,他们原想藉此可以保护健康,实则正足以毁坏身体;急于保护名誉的也是如此,太敏感,不仅名誉未保,反面可能受到损害。何以会如此呢?很简单,太敏感会叫人变得反复无常,固执自是,不能兼容,因此就招致诽谤者的恶意宣传。 忽视或轻蔑别人的慢待毁谤,较之对别人怨恨报复,更属一帖治病的良药;因为我们如果忽视别人的慢待,则慢待自会逐渐消逝;可是,我们一旦怨恨别人的毁谤,则似乎已承受了毁谤的存在。鳄鱼只伤害那些怕它的人,毁谤也只伤害那些自寻烦恼的人。 过份担心失掉自己的好名誉,可算是对自己名誉失去了信心,对自己名誉的基础发生了动摇。城市最重要的是交通。如果架在大江上的只是木桥,一涨大水,便有冲垮之虞;如果架在大江上的是石桥,普通涨水不用担心,所怕的只是巨涨洪泛而已。同样,一个有圣德根基的灵魂,绝不在乎长舌海口的泛滥;只有那些心志不坚,自觉不稳的人们,才会疑神疑鬼,怕东怕西。总说一句,谁若妄想在一切人面前拥有令誉,他必定在一切人面前丢掉令誉;谁若企图从那些名誉扫地,不光不彩的人们接受光荣,他早已注定失去光荣。 名誉不过是指示圣德所在的招牌,无论在那一方面,圣德都该居于首位。因此,如果有人见你虔诚度生,因而说你假善欺人;或有人见你忍受凌辱,因而当你是个无用贱货,你听了,都可以一笑置之。作如此批评的人,固然愚昧无知,但从我们这方面说,纵然有损一己的名誉,也当欣然承受,因为在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情形下,我们能不舍鱼以取熊掌么?在叶果二者不能并存的情况下,我们能不弃树叶而存果实么?我的意思是说,名誉是外在的好处,圣德是内在而神圣的好处,所以说,舍名誉而取圣德者也!对于名誉,我们可以爱惜它,却不可以崇拜它;正如我们既不可令好人碍眼,也不能叫歹人满意。胡须是男人威风的标识,头发是女人秀美的装饰;如果将胡须和头发连根拔掉,再希望它们从新长好,岂非难之又难?如果只是用剪剪掉,或用刀剃光,则过了些日子,不但从新长好,而且还长得更硬更密呢!达味圣王曾说:那些诽谤人的舌锋,“有如薙发之刀;可是,我们不必多所担心,过了些日子,我们的名誉自会水落石出,从新再显露出来,不但美丽光泽,而且更其坚忍不拔呢!不过,若是因着我们毛病满身,过恶多端,而败坏了自己的名誉,那就好比连根拔掉了毛发,要它从新恢复旧观,其艰乎哉!其难乎哉”!原来好名誉的根底在乎自己的良善正直,只要我们内心存着这条根苗,不怕他人的谗言之多,不惧他人的谤之锐,到头来,我们的名誉仍旧可以恢复,我们的光荣依然可以保存。 举凡无聊的交往,无用的练习,轻浮的友情,愚昧的亲昵等等,一旦对我们的名誉有害,都应当的刀两断,弃如敝屣,因为好名誉总比那些空幻的私情更有价值啊!可是,如果为了热心而挨骂,由于虔诚而受责,为了追求永远的幸福而遭人忌恨,我们就不必多管,让那些吠影吠声的恶狗,再进一步地吠日吠月罢!他们对我们名誉的狂吠知叫,就好比替我们薙发剃须,过了些日子,须发自会重新长好;他们的口舌宛如农夫的剪枝刀,对于葡萄――我们的名誉,只会有益,不会有害,我们不仅不讨厌,而且犹觉欢迎之不暇呢! 但愿我们的眼目,常常仰望钉死的耶稣基督;但愿我们的脚步,时时跟他亦步亦趋。对他,要有完全的信任,由衷的赤诚,不过,也当明哲自持,谨慎将事方可。能如此,他即将充任我们名誉的监护人,如果他从我们身上受到丧失名誉之苦,无疑的,他会再还给我一个更好的名誉,再不然,就是他要求我们多修点儿谦逊之德;我们理当知道,千钧光荣不如一两谦逊重啊;一旦我们无辜受辱,当然可以心平气和地反对诽谤,而把事情的真理说出;如果别人仍旧继续诽谤,我们自宜谦让为怀,泰然处之。这样,我们将自己的名誉和灵魂完全托付于天主手中,他自会替我们妥善保管。我们事奉天主,应该如同圣各禄一样,“无论荣辱誉毁,皆不足以改变我们的节操”;倘能如此,我们当可与达味同声唱道:“夫予之蒙耻辱兮,非为主之故乎?即吾同胞之兄弟兮,亦因是而视予为陌路;忠心耿耿以卫圣宅兮,一腔热血,为主而任劳任怨兮,身成众矢之的”。不过,有关一些罪大恶极的事,谁也不该蒙受不白之冤,只要他能洗白自己,我以为他不当放过洗刷的机会。再如,某些人的名誉,对于许多人的名誉都有连带关系,他们对别人加给的诽谤,也不能默而不言;照神学家的意见,举凡在此光景之中,他们都有说明真相,恢复名誉的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