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第十章 六月十五日“九、八”的前奏曲
何雍之(后排右二)
一九五三年六月十五日那晚,君王堂有一个盛大的游艺会。堂口很多教友来参加。教师组演出精彩的戏剧“圣女依搦斯”,并有游戏,聚餐等节目,非常热闹,晚上大家尽兴而散,殊不知虎视耽耽的XX解放军正等在黑暗阴影中猛扑过来。就是那一夜功夫,封锁了上海教区的各个堂口,逮捕了一些本堂神父同时把所有外籍传教士一网打尽。
六月十六日早上,君王堂及神父住屋的门口都有扛着枪的解放军看守着,所有的神父不是被捕入狱就是囚禁在房间内,一批教友来后,见堂门紧闭都不愿离去,大家都等候在堂场内。大约在九时半左右,他们放小朱神父出来做弥撒,但不许他讲道理和听告解。弥撒后又关进去,只看到他眼睛红红的,也许因一夜没睡或流过泪,并看到他不断抚摩给手铐擦痛发肿的手腕和手臂。虽然圣堂已不能进行正常的宗教活动,但教友们仍然坚持去圣堂,而且人数越来越多,每天直等到小朱神父做完弥撒出来,全体教友都跪在水泥地上请求神父的降福。有的更不顾一切,塞些面包饼干等干粮给神父,有的大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不论在什么情况,我们永远忠心于慈母圣教会,永远跟随您。”后来听说南昌路匈牙利神父处也被封了,那位面孔酷似列宁的神父不断有人送面包给他,有的公青因送面包被学校开除。徐家汇的蔡石方神父,伯多禄堂的钱弥格神父,君王堂的朱树德神父,那时属于本堂级的神父差不多都被捕。敌人要打击羊群,势必先要擒牧羊人,这是必然的规律。但是这些羊群也不甘示弱,手拉着手团结起来筑起一堵牆送面包,长时间跪在堂场上,就是要让XX看到教友不是一吓就倒的,至少遏止了他们在短期内不能再有任何疯狂的行动。
一九五三年六月十五日的事件,XX称之为“反帝爱国运动”,因矛头也是指向外国传教士和修女们。当时君王堂有美国神父 Fr. Plilips 斐神父被判四年徒刑,在监狱里关了四年,在一九五七年六月和 Fr. John Houle 何雍之神父,一起被押解出境。他们外籍神父在被关押时,没有家属替他们送衣服被褥,和补充的食物。本来他们离开物质富裕的美国来到中国传教已是很大牺牲,现在再沦落到中国监狱,食不能饱,衣不能足,整天被囚居在斗室中,无任何自由,他们的祭献比起我们的实在大好多倍。
何神父(Fr. John Houle)他原是君王堂的副本堂,我每天出入君王堂但很少和他讲话。只是常常见到他攀高趴低,装置播音机,布置灯光。一直到一九八九年我来到美国后,才知道这里有很多美国教友都认识他,并且非常敬爱他。我很自豪地说数十年前我曾是上海教区君王堂堂口教友,每天见到何神父。来美后才知他被判四年,这四年是多么漫长难受的日子,不仅有长达数十小时的疲劳审讯,而且在监狱中连眼镜、皮带都被视为违禁品,由于他在监狱中受尽折磨以致全身关节肌肉疼痛,长期卧床。一九九○年他的侄女把真福高隆卞的圣骨放在他身上,因为那时他已日夜昏迷不省人事。大家急切地求奇迹。几天后他已能坐在床上用餐及接待来看望他的朋友们。X光拍出来,他的肿瘤已消失。真福高隆卞治愈了何神父的肺肿瘤,救了他的牲命,但却没有减轻何神父脊椎腿膝的疼痛,要何神父继续做补赎。我曾数次去德肋撒医院探望,他对自己曾为主受苦无怨无悔,当他知道我曾是他的堂口教友时,且在监狱中的日子比他多了一些,他十分激动地说:“感谢天主奇妙的安排,怎么也想不到四十年以后我们重逢在美国,尤其我们都为天主受过苦,这是我们的特恩。我降福你,愿你一天比一天更爱慕天主。”一九九七年六月底在他生命垂危阶段,我去看他,他已骨瘦如柴,医院说他有传染病,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病房,我站在病房门口见到他时,好像看到圣像中的五伤比奥(Fr. Pio)神父,他虽然消瘦,但目光炯炯,充满灵气,我感动得哭泣起来,我看到了一位活圣人,他看来十分痛苦但异常安详,手持念珠在念玫瑰经,他已无力多说话,仅仅说:“你愿意我降福于你吗?”
何神父对龚天爵枢机的爱戴和敬仰十分忠信真挚,一九八八年当他得知龚主教到了美国康州,虽行动不便,一定要特地去拜望主教,并拖着病体和忍受着疼痛的膝盖,从医院出来,两次跟随龚主教去罗马朝见教宗,并参加教宗给龚主教的枢机加冕权戒的典礼。
柏世安神父(现在新竹西门街耶稣圣心堂)
君王堂还有一位皋神父(Fr. Gatz),他常常在神功架上听神功。我每周一次去他那里办告解。因为那时我不会说流俐的英语,告解时皋神父总帮着我,有时他说:“你真正说不出英语,就用些中文也可以,好在耶稣也懂中文的。”这样就消除了我对告解的恐惧。在六月十五日那晚,他和Fr. Palm被迫关在三楼气楼上,六月的天气,气楼上炎热非凡,神父有时探头望望窗外,教友们总是不断向他做做手势,他频频划十字降福大家。皋神父有个习惯,为了更方便和教友联络,他记下了很多教友的电话、地址。在关押时,他深怕这本通信本被警察抄去而连累别人,怎么办呢?烧又无处烧,其他也没有消毁的方法,于是他就一张张的撕下来,慢慢嚼碎,然后吞下去。这样的事情只有内心充满天主的爱情,为了不带给别人任何麻烦,宁可自己受苦,皋神父已于数年前病逝于美国。
Fr. Palm柏世安神父是教会中的“平克劳斯贝”,他不但歌喉好,还唱出了内心爱主之情,像长了翅膀似的,随着音乐和歌声赞美创造宇宙的主宰。他在一九五三年六月十五日没有被捉进监牢,XX兵士囚禁他在房间内,有几个教友看到他曾在三楼房间的窗口露过面,大约三个月以后看到他的窗槛上放了一双鞋子,脚尖朝外,我们意识他已被驱逐出境了。柏神父现在在台湾新竹圣心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