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是因果还是惩罚
当你一见到这标题,似乎就会感觉到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也许是属于神学家,哲学家所探讨的内容,而我是个至今连早晚课都背不出的教友,其他方面的知识更十分浅薄,又如何来谈论这问题呢?今天只从自己的一个亲身经历让您从具体事实中清楚地看到罪恶的果。
这件事发生在一九六一年春,地点是XX劳改白湖农场医院,时间先后经过仅仅五个小时。那是一个简陋的用茅草盖屋顶,四周是泥墙的棚子,大约有十余平方大,里面住了七八位护士,所谓护士有被判劳教,也有判劳改的,那时我和德兰还有两位教友住在里面,其他的都是外教,她们有的因贪污、偷窃等而被判。其中一位劳教两年,她的个性骄横、暴躁,对任何人总是恶声恶气,她总认为她是劳教,比劳改犯高等,为什么我判了十五年徒刑也和她睡在同一个工棚,享受同样的待遇,也不知是否仅仅因为这一个理由,她经常把我的东西摔来摔去,而且总是恶狠狠的瞪眼看我,我常常原谅她的无知,有时我们有一些吃的东西,德兰故意叫我去送些给她,但总遭她恶骂,她对别人也是如此,好像别人欠她三百两银子一样,因此她就成了人人见了她都要摇头的捣蛋货。
有一天中午,我们大家都在吃饭,她正值夜班,睡在床上,当我们吃到一半时,她起来,拿着面盆,就在我身边小便起来,我就说了一句:“谢玉梅,下次我们吃饭时,请到厕所。”
谁知说这一句,引起她的轩然大怒,她即端起面盆,把小便直往我头上身上泼下,连我口里都尝到了滋味,我被她这一举动惊慌得呆若木鸡,我想我在看守所,受尽折磨和迫害,但我万万没有思想准备去品尝别人的便味,所以我想骂她,但当我想到比拉多衙门的耶稣呈现在我的眼前,耶稣是至尊美善的天主,无罪而问死罪,受尽凌辱,我本是罪人,更应接受一切,我把已到口边的话缩了回来,别人见我哑口无言,大家都纷纷说:“这太不像话了,污辱人到如此地步,胡美玉判十五年,她犯的是国法,你,谢玉梅为何要如此对待她”,德兰就说:“你怎么还不知去洗洗头,洗洗澡?”于是大家把每天供应仅一瓶的热水都省给我,结结巴巴的洗了头,换了身衣服,饭是没有胃口吃下去了,同房的外教人都一起赶到指导员的办公室去汇报了,几个小时以后指导员找我去谈话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希望她以后改正,不能以这样的态度去对别人。
下午三点左右,指导员召开了生活检讨会,要大家对谢玉梅的行为提出意见。由于她平时欺人太甚,所以大家也说出了一些心里话,但并不尖锐,最后要我表明态度,我很坦然地说:“我以一个天主教友的胸怀完全宽免她所做的一切,但希望她以后必须改正,如果再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别人,那恐怕对自己很不利。”散会以后,各自返回病区工作,大约半小时以后昭仪和我正在病区门口倒垃圾,忽见谢玉梅跌跌撞撞从山坡上下来,昭仪立即对我说:“不好了,谢玉梅出事,你去扶着她,我去找医生抢救”,我三步并作二步上去扶着她,只闻到一股很浓的LYSOL的味道,我大叫一声:“谢玉梅你为什么这样做?”正在这时一群医生、护士已经赶到立即强迫她上担架,送急救室抢救,洗胃、灌肠忙个不休,但因她服的是浓的LYSOL,怎么救也救不了,二十分钟以后即宣布死亡,工友把一条芦苇席把她卷好,指导员命令立即上山埋葬,德兰和我两人陪着工友一起上山,我一路走,一路哭,我对德兰说:“今天天主给我机会真正见到了罪恶,也见到了后果,我愿意接受凌辱,然而见到一个灵魂的沦落,这心头的创痛我永远不能忘怀。”
这已是四十六年前的事了,我有时还在为她祈祷,也许在她最后一分钟,有所悔悟,然而这是很渺茫的可能,一个一直任性、放纵的灵魂,期待在临终时悔悟,那是谈何容易的事呀,罪本身有它的罚,罪的罚就是与天主的分裂,且失落圣宠,一次次的犯罪,一次次的失落圣宠;一天比一天更远离天主,怎能在临终时突然圣迹似的与天主修和,这是很难得之事,有的人说你看右盗,他还不是一生为盗,最后也升入了天国吗?右盗是我一辈子最恭敬的圣人,我之所以称他为圣人,因为耶稣亲口对他说:“你今日与我同登天国”。右盗有着超凡的信德,他认识耶稣、信赖耶稣,不是在耶稣复活死人、治好瘫子、荣进耶路撒冷光荣之时,他对耶稣说:“请在天国中记念我”,而是在耶稣和他钉在一起,脚碰脚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十字架下走过来走过去的讥笑着耶稣说:“你是天主,怎么不从十字架上跳下来呢?”右盗为升天国付出了代价,天主的无限仁慈在他身上显现出来。死不悔改的犹达斯,最后出卖主而自尽,是因果还是罪罚我不敢下结论,我相信天主是无限仁慈,也是无限公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