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晴天霹雳
在人生的道路上往往不是平坦笔直,总有迂回和曲折,更何况在劳改农场,怎能会平静安逸?我在白湖农场医院五年以后常常认为这里是人间乐园,这么许多主内姐妹相聚在一起,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工作,再加那些负责管教我们的干部比较温和,所以我在那时真有“此间乐,不思蜀”的感觉。想想如今父母双亡,孤家一人,即使不判刑,在社会上也是生活在一个人心惶惶、彼此不信任的环境中,有何乐趣?还是在劳改队保险箱内,何况和这些志同道合的教友等在一起,真是其乐融融。和有这么许多忠心真爱的人在一起预尝天堂之乐。
好景往往不长,天主召唤我是要我走加尔瓦略山的道路,并非要我天天参加加纳婚宴。一九六五年秋,院部突然召开一紧急会议,在会议中宣布根据政策,凡判刑在十年以上的重刑犯必须调离医院,当然我是属于必走之辈。会议结束后,我病区的负责干部医生对我说:“我无法留你下来,你在这里做了大量工作,我们会将你的情况向新单位介绍,估计你去新单位也是担任医务工作。”此位医生虽是党员身份,但心地正直,为人善良,对我们对病人都十分有爱心、耐心。在动身时,他叫他的家属特地替我做了几个饼,让我备着路上饥饿时吃。XXX员会对我如此关心,天主圣宠的种子已播在他心中了,有朝一日会出芽、生长、结果,我们所播的种子将来让别人去收获。
消息公布后,我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谁都不愿意我调走,我自己更不想走。但如果我哇哇地哭起来,一些同伴们更要伤心得无法控制,如说很高兴,这根本是假话,所去何处,不知道。反正去处总要比白湖艰苦,物质方面艰苦一些尚可熬住,估计再也找不到其他地方像白湖医院一样那么多的主内姐妹可以亲密团结,彼此鼓励,互相合作。仔细想想,这次的调动并非因我自己的错误或缺点所造成,那很明显的是天主的圣意,既是天主的圣意,哪怕再苦也要接受。我两次被捕离开家里也不是说走就走吗?这是第三次离“家”,也得狠下心来。姐姐们都纷纷把平时节余下来的粮食送给我,因为在那时没有粮票根本买不到粮食,连蛋糕饼干都不能买,黄松青医生把她余下来的钱自己一分不留全给了我,千叮万嘱对我说:“如能买到吃的东西,尽量买来吃,钱不要担心,我会寄给你的。”还有的送我一些营养品、药品。她们都把最需要的宁可自己不吃不用,都塞给我,我受之实在有愧,而不要不但不恭,而且会大大的伤了她们的心。
德兰对我说:“你去后就写信给我,我尽量设法去看你,这里的管教丛干事对你有极好的印象,我相信他会同意替我出介绍信来探望你的,不过你记得,一定要经常写信给我。”我心想,你有这个想法使我十分感动,然而要把这想法化为现实还需出极大的代价。
次日清晨很多人都拥到船码头来送我们一行八人。我的行李最多,其中不少是别人送的,那天只要不在值班的,统统都来送别。谁都想哭,谁都哭不出来。调走的是我这个被判十五年徒刑,有时连走路都不稳的人,她们真不放心呀!就像黄医生所说:“你的十五年是你对天主的慷慨,我们理应帮助你走完这段苦路,如果我能换你调走的话,我十分愿意,这样比看你走,思念你,为你担心还好受一点。”我只有强作镇静说:“我既已全部奉献给天主,一切主旨唯承吧!深信天主会照顾我的。”
船开到总场,再由总场坐汽车到蚌埠,然后到黄河故道边的砀山果园场,一路走了三天,沉重的行李给了我很大的累赘。到了砀山,人已疲惫不堪,第一餐伙房发的是充满霉味的烂山芋片,一小撮很苦很苦的萝卜菜,据说这里是淮北平原,吃不到大米。一年到头山芋片,高梁窝窝头,我想这下砸锅了,我的胃怎么能经受得起这样的伙食,我的天主呀!你在哪里,我需要圣宠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