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湖--美丽的天使湖
在六十年代白湖农场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在农场医院有一批下凡的天使,见到了她们就可以忘记人间的灾难和痛苦,如果你的病治不好,那就让她们用爱心和微笑送你上天国!”我认为这些说法也是有根据的,白湖医院中大约有十三、四位女教友,这些教友个个爱主,爱人,尤其在医院把病人当作耶稣基督的化身,甚至做到爱人胜己,这些下凡的天使,使白湖农场这一人间地狱,变成充满爱的人间地堂。
圣衣会初学修女张玉琴,因坚持信仰被判劳教二年,于六一年开始在白湖医院担任护士。从白湖各大队送往医院的病人,几乎个个都是卧床已有一段时期的病人,个个都是污脸垢面,臭味难闻,头发蓬乱,指甲既长又脏。一般的护士见到病人仅匆促的量一下体温及血压就走,但当张玉琴值班,对每一新来病人,总是端着一盆又一盆的温水,替病人擦身,直到替他们洗干淨为止,有好几位病人当场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哭着说:“张护士,若是我的子女见到我这模样也不会动手替我擦身,而你却不嫌我脏,这样的护士,踏遍铁鞋无觅处。”
玉琴外号“不谈”,她不谈控诉神长亲友,她不谈做小汇报陷害同犯,她不承认信仰宗教是她的罪过。但她干活却埋头苦干,工作抢在人前。然而在学习,特别是过认罪关时。她总是保持缄默,是紧紧跟随耶稣基督的好榜样。医院中的医生、护士虽知她不肯认罪,但因她总是吃苦在前,往往把荣誉让给别人,因此,个个都尊敬她。一九六九年夏天,白湖农场发大水,医院在调走人员时,当然地把这位不认罪的“张不谈”调去九成农场,据说在那边医院检查出她患有肝癌才送她回家,于一九七一年三月玉琴病逝于上海。
张玉琴在初学生时弥撒和祈祷的圣堂(点击看原图)
我有玉琴曾在病中写的一首诗:
“我在病中,深思已往,
天主无限美好,无限仁慈,
主见我快要跌倒,马上加我力量,提醒我;
人生短促,人生空虚,
如今天主要我离开这苦世命,我一无留恋,
我甘心情愿奉献我生命,
只求普世灵魂都能得救。”
朱奋健因忠于天主教而被判劳动教养,一九六二年她调来白湖医院,她不但也像张玉琴一样勤于替病人做清洁工作,而且还善于针炙和按摩,数年来我和奋健一起工作,很少见她在办公室休息,她总是汗流浃背的在替病人按摩推拿,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截瘫的病人叫杭傲金,他因在劳动中不慎从高空摔下,造成大小便失禁,且不能坐走起,数次想自杀。来到医院后,奋健对他精心护理并配以针炙治疗,对他的截瘫恐怕未起任何作用,但打动了他的心治愈了他厌世的心理。他说:“我在家里没人如此关心我,在这里你们待我如此爱护。谁说你们是犯人?世上还有如此为他人牺牲的犯人?朱护士劝我打消自杀的念头,我一定听她的劝告,我既已见到了你们这批天使,天堂一定离我不远了,我愿意接受天主教信仰,如果,我不久死去,我将升到天国和天使们永远在一起了。”
一九七○年后奋健离开劳改农场一直在贫穷失意中过日子,那时我住在合肥,她有时寄居我家,常常到街头去做些小生意,有时贩卖一些儿童玩具,根本赚不到钱,有时还被小偷偷去一些东西,但她从不抱怨。记得她最后离开我家的那天,她清晨很早起来,悄悄地把我的一条被单洗淨,没有向我们告别就走了。奋健爱人的事迹始终温暖我们的心,于一九九六年领妥临终圣事,回归天国。
刘天真人如其名,一生保持天真童心,在痛苦的劳改生活中,她不但是我的好友,且也是我的护守天神。记得在医院共同在一起工作的几年,她沉默寡言,一副高度的近视眼镜,目不邪视,一看外表就知道她是天主教徒。她对病人的护理十分细致,尤其对临终病人,每她值班时总要亲自将临终者清洗干淨,换上他们包裹中的比较好的衣服,让他们穿得整整齐齐去见天主。六十年代当时我们在白湖根本不知道天主教出了一位德蕾莎修女,她专门收留在街头的穷苦人、流浪汉,让他们临终前得到体面,恢复人应有的人性尊严。我们的劳改营医院情况一定和他们相似。无辜被囚的犯人要到病入膏肓才得进入医院,病人本来已失去一切如今又病魔缠身,完全沉浸于失望和痛苦之中,而我们护士绝大部分都是犯人,所以必须忘却自己的痛苦,并耐心地用爱心去对待病人,天真姐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位。我还记得有些外教人打我们的小汇报,说我们对死人特别周到。有一次我对一位政府工作人员说:“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实行革命人道主义,那么对临终者的要求应该尽量满足,替他们洗洗干淨,换上一件整齐的衣服何罪之有,难道我们要拉拢一些死人来造反吗?”那位工作人员被我说得无话回答。
有一次老百姓送来了一位待产的妇女,入医院不久就分娩,但所生婴儿口中充满污物,眼看就要窒息,天真姐见这情况,二话不说,就用口对口的将婴儿口中的污物吸出,当婴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天真姐吐出了满口的脏物,婴儿的胎粪。当地的安徽日报刊登了天真姐的事迹。但她认为这是一个医务人员应该做的,不值得表扬。
还有潘霞雯、高亚贝、李兴云、王培贞等各位姐姐,她们的善表受到许多病人的表扬。所以白湖的犯人在有病时都渴望到白湖医院来,即使要离开这个涕泣之谷的世界也愿意在这些天使的护送下去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