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多次拜访过一位贵妇人,她特别喜爱我,说我的姿态和风度娴静文雅,总觉得我与众不同,有一种超尘出俗的神采。我相信,这是因为我心灵内的吸引力,反映在我的面容举止上。有一天,一位绅士对我丈夫的姑姑说:“我看到妳的外甥女,从她的神情看来,她必定生活在天主临在的境界中。”我听了非常惊讶,因为我不相信他会理解天主莅临我心灵中的境界。不过,我觉得这位贵妇的心灵,开始渐渐地被天主所触动了。有一次,她邀请我去看喜剧表演,我拒绝了, 因为我从不看戏,但我借口丈夫生病了。她一定要知道我不看戏的理由,还说:“他的疾病不应该妨碍我的娱乐消遣,而且我这么年青,不应当像护士般的昼夜陪伴着病人。”她认为我谢绝欣赏戏剧,并非因为丈夫有病,而是宗教信仰的缘故,坚持要我告诉她对戏剧的意见。 我老实地告诉她: 我反对人们去观看这种喜剧,尤其是虔诚的基督教妇女。由于她的年纪比我大得多,我对她说的话,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此之后,她再也不去看戏了。 有一次,我与她见面时,还有另一位妇女。这位女士读过许多教会圣德卓越教父的书,很喜爱谈论天主的事;她还引经据典地讲述天主,我静静地聆听,因为内心的吸引力使我默不作声。这位贵妇第二天来找我说,天主深深地感动了她的心灵,她无法再保持沉默了。我说该是昨天那位女士言谈的启示吧;但她却说:“妳静默心神内敛的神情,有一种力量刺入我心灵深处,使我觉得她的话枯燥乏味。”后来我们都敞开心扉,侃侃而谈, 从这以后,天主在她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她就一直渴望祂,甚至除了与人谈论祂之外,不谈别的事物。主啊,祢要完全拥有她,就在三个月后,夺走了她心爱的丈夫,赐给她如此沉重的十字架,同时也将丰沛的恩宠,倾注在她心里,祢就成为她独一无二的主人了。她的丈夫去世后,又不幸失去了大部分的财产,她就搬到离我们十几里地,她仅有的小庄园居住。她得到我丈夫的同意,请我和她同住一个星期,好陪伴安慰她。天主通过我,赐给她心灵所需要的一切。她天资聪慧,能理解灵修的奥妙;但她觉得十分希奇,因为我所讲述的道理,远超过我年龄的理解能力。我暗自思量,也非常惊讶,因为我天生的才智,根本不会明白这些道理;这是天主为了帮助她,而赐给我的宠佑。祂藉着我赐给她的恩宠,似流水般地注入了她的心灵。天主乐意用我这个最不配,最卑微的器皿。从此之后,她的心灵成了圣神的殿堂,我们的心灵也紧密地,在天主内结合在一起。 有一次,我丈夫和我一同外出旅行。主啊,祢让我在途中学习谦卑,与服从祢的旨意,但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因为祢的恩宠是那么强大地助佑着我。事情是这样: 在路途中,我们的马车掉进了河里;大家都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从车子里跳出来,车子就陷入河里了。 但我却一直收敛心神默祷,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尽管我毫无逃生的念头,但天主却亲自拯救我脱离了危险。如果是祂的圣意,我即使淹死在河里,也心甘情愿。人们或许认为我太轻率冲动了,我想也是。我宁愿因过分信赖天主而丧失性命,也不愿靠自信来拯救自己。我该怎么说呢? 我的君王啊,我们因为没有把自己完全交托给祢,不能彻底信赖祢,才会丧亡。我十分感激祢恩赐我的一切,为此欣喜万分。我因此在极端困难痛苦中,也感到心满意足,使我宁愿完全弃绝自我, 顺从天主旨意,终生忍受苦痛,悲惨地活下去,也不愿因自信而断送性命,来结束苦难。不过,我绝不建议其他人像我这样做,除非他们与我有相同的性格,以及同样的心灵境界。 我丈夫的病势一天比一天更加沉重了,他就决定要去圣莱茵。 他除了我之外,不要别人同去。有一天,他对我说:“离开这里,就没有人说妳的坏话,我会感到更舒服,妳也会更快乐了。”这一次的旅行,我犯了不少过错,就是强烈的私爱和自我意识。我的天主啊, 我内心感到被祢遗弃了,失去了祢的临在,孤立无援。我就像可怜的旅客,在深夜迷路一般,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从。丈夫由圣莱茵回来,路过圣艾德米地方。他因我们仅有的大儿子经常害病,屡次面临死亡,就热切渴望再有个儿子,以便将来成为他的继承人。他虔诚恳切地向天主祈求,还祈求诸位圣人为他代祷转求,主终于应允了,恩赐我第二个儿子。坐月子之后,有数星期之久,人们因我身体太虚弱的缘故,都不敢和我说话,我趁此机会,静下心来,祈祷默想。我的天主啊,我要补偿我所损失的时间,独自与祢相处,向祢祈祷。我可以这么说: 天主重新拥有了我,紧紧地拥抱着我,再也不离开我。这段时间,无限的喜悦一直充满我的心灵,我感到心花怒放。我刚经历了心灵的艰难挣扎和软弱,以及遭受天主的遗弃,现在我又获得新的生命,仿佛已经享受着永生的幸福。殊不知,我要为这美好的时光付出沉重的代价,因为这是天主准备,日后完全剥夺我的慰藉,使我没有任何心灵的支持,令我无依无靠,彻底绝望! 我悲惨的命运开始了,首先是格兰杰会长姆姆的死亡! 她是除天主之外,唯一能给予我心灵安慰的人,在我尚未从圣莱茵回来时,就听说她已去世了。 这噩耗犹如晴天霹雳,是我遭受的最严重打击。如果在她临终的那一刻,我能在她身旁,与她交谈,我还能得到她最后的教诲。然而, 天主的圣意特别安排,令我在人生经历重大损失时,永远得不到她的帮助,为的是增加我受打击的痛苦折磨。在她逝世前几个月,尽管我要克服许多困难,才能见到她,并为此背负十字架,我总觉得她是我心灵的唯一支持。然而,天主却要我知道,失去了她,为我更有益。 但当她去世的时候,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因为这正是我困难重重, 饱经风霜严峻考验时期;当我感到内心和外在都被天主遗弃了,独自一人,中途迷路,满路都是荆棘和蒺藜,四周只见悬崖绝壁;我还以为,她能指引我走出这山穷水尽的绝境,但天主却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了! 我的天主啊,祢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崇敬! 祢圣意决心摧毁的人 (即导致她完全死于自我),祢便巧妙地引领她,走入黑暗和死亡地区;这时,世上绝无任何人,能当她的向导,指点迷津! 祢因无限慈悲,曾多次拯救了我,亲自牵着我的手,带领我走过崎岖的道路; 现在似乎迫切地要彻底毁灭我。我们是否可以这么说:祢志在摧毁, 并非保存;祢不去寻找那只迷失的羔羊,反而要使它更加困惑迷惘; 祢喜爱从破瓦颓垣中重新建造,却摧毁世间所建造的。祢要彻底摧毁人们竭尽全力细心建造的殿堂,以便神奇地,不假人工,在天堂建立祢永恒的圣殿。天主不可思议的智慧,除了祂自己,天上人间,无人知晓!“啊!天主的智慧和知识是多么深邃广博!祂的决断怎可臆测? 祂的道路怎可试探? 上主的心意谁能了解? 谁可当祂的顾问?”(罗马书: 11: 33-34)。 在天地间才出现几天的人类呀,竟奢望洞察这神妙的智慧,不仅要与之并驾齐驱,更妄想超越它! 殊不知,“智慧究竟从哪里来? 明悟的居所又在哪里? 众生的眼目未见过它,空中的飞鸟也不知它的踪迹。”(约伯传: 28: 20-21)。 这无上的神圣智慧,只能通过死于一切事物,通过彻底丧失所有的自我,才能理解其中的奥妙! 现在我的十字架又加重了,因为我的兄弟也公然反对我。他在奥尔良城市结婚时,我丈夫为了尊重他,就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路途的奔波劳累,赶去恭贺他们。大雪覆盖了道路,约有12或15次,我们的马车险些翻复了。但是,我们千辛万苦抵达我兄弟的家时,他非但不感激我们,反而跟我丈夫激烈地争吵起来。这一次,我丈夫有道理,兄弟蛮横无理;双方都拿我出气。当我在奥尔良时,遇到一位耶稣会神父,对他的印象良好,有一种冲动,想他应当爱谈灵修的事情, 就坦诚地与他畅谈。我还以为对他有所帮助,殊不知,弄巧成拙,我事后非常懊悔。哎! 我们往往误将自己天性的倾向,当作是天主圣宠的启示! 一个人必须完全死于自我,那时的冲动,才是真正来自天主的默感启示。 从奥尔良回家的路途比来时更危险,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行驶,我顾不得个人安危,反而担忧丈夫的安全。当车子倾斜时,我就安慰他说:“放心! 车子侧向我这边,你不会受伤。”我的心灵是如此的宁静,即使我们因此丧失性命,我也无动于衷。如果这种心境能持续更长久,那么,我就会变得更坚强;可惜这种境界偶尔会出现, 只是昙花一现而已;接着便是长期艰苦的考验。我们从婚宴回来之后, 我的兄弟就极度鄙视我;因为我非常喜爱这位兄弟,这对我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他后来归向天主了,但他还是憎恨我,给予我沉重的十字架。天主特别允许他们这样对待我,让他和其他虔诚的信徒迫害我; 他们还以为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是为了天主的光荣。事实上,所有的人都应该起来虐待我,公然与我敌对,因为我屡次对天主不忠贞, 与祂的仇敌为伍,同流合污。 后来,有一件错综复杂的事情发生了,害我为这事背了不少十字架。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个非常憎恨我丈夫的人,要毁掉他的一生。 他就暗地里勾结我的兄弟,假借法国国王兄弟的名字,捏造文书说: 我的兄弟和我二人,共欠他二十万里弗 (法国旧时货币)。兄弟帮助签署假文件,得到保证他可以不必偿还,因此要我一个人还钱。我认为兄弟年幼无知,不晓得后果严重。这事使我丈夫非常愤怒,虽然我是无辜的,但他向我大发雷霆,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不肯听我解释, 或许这事缩短了他在世的岁月。他完全没有帮助我解决这问题,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他最生气的时候对我说,他不愿干涉这件事,要给我部分财产,与我分离,让我独自生活。另一方面,我的兄弟也不愿意坐下来讨论这件事,商谈解决办法。 要到法庭听候审讯的那一天,我在望弥撒时,虔诚祈求天主助佑,弥撒后,心灵感到强烈的力量,要我去见法官。似乎冥冥之中有神光指引我,使我能巧妙地将他们所有一切的假冒,伪造的证据,详细列举出来;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够对这事了如指掌。第一位审判官非常惊讶,我所呈报的事情真相,与他们所指控的欠债事实完全不同,就劝我再向其他的审判官解释。天主让我把事情的真相讲得清清楚楚,而且我的证据确凿,彻底揭露了他们的诡计,以致审判官看清了整个事件的虚伪捏造。如果他们不借用国王兄弟的名字,就要受到严重的惩罚;为了顾全国王兄弟的面子,二十万里弗的欠债改成一百五十里弗了事。我丈夫因我的所作所为恰到好处,极其快乐;但我的兄弟却恼羞成怒,好像我使他蒙受重大的损失一般。原本是那么严重,令人十分担忧的案件,竟轻松地了结了,感谢天主的助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