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她替我梳妆打扮时,很粗暴地拉扯我,还说些侮辱我的话。我对她说:“我现在回答妳,不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并不在意妳这么对我。但是,万一别人看见妳的行为,必定对妳很反感,会鄙视妳。况且我是妳的女主人,妳这样对待我,天主必定不高兴。”她听了立刻跑出去,像个疯子似的,跑到我丈夫跟前,说她要走了,因为她受不了我的虐待,还说我见她在我丈夫生病期间服侍他,因此怀恨在心。我丈夫非常性急,听了勃然大怒。她离开后,我不敢叫别的侍女,自己穿好衣服,因为她不许任何其他侍女靠近我。我看见丈夫像一头狮子,怒气汹汹地跑来,从未见过他这么愤怒。我想他要打我,就安静地等候他的殴打。他拄着拐杖冲过来,向我举起拐杖,我以为他要打死我,所以我就亲密地靠近天主,我毫无畏惧地注视着他。可是他虽举起了拐杖,却没有往我身上打下来,因为他是明理的人,知道这有失他的身份。他在盛怒中将拐杖向我一掷,拐杖跌落在我的身边,没有碰到我。他接着对我破口大骂,好像我是个街头的乞丐,或最无耻的小人一般。我保持深邃的沉默,收敛心神到天主内,为着挚爱祂,我乐意忍受一切的痛苦折磨。 这时,那惹事的侍女进来。我丈夫一见她,顿时又大发雷霆,我紧紧地靠近天主,像个牺牲祭品,随时准备忍受祂所赐的任何痛苦。 丈夫就命令我向她道歉,我就立刻照做,这才使他息怒。后来,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时天主就驱使我送一件礼物给这位侍女,以奖赏她给我制造的十字架,我就照样做了。她有些惊讶,但还是不能改变她的铁石心肠。 我经常这样奖赏她,因为她时常给我背负十字架的机会。她特别善于照顾病人,而我的丈夫几乎常生病,当他的痛风症发作时,只有她能碰他,因此,他很重视她。她很狡猾,在我丈夫面前,对我毕恭毕敬;当他不在场时,如果我对她说一句话,即使是最温柔的,她一听见我丈夫来了,就力竭声嘶地叫嚷道:她很不幸呀,装腔作势,显得很委屈的样子,我丈夫便不分青红皂白对我大发脾气;我婆婆也是这样对待我。 我常强力压制自己骄傲和急躁的天性,几乎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有时,我感到好像肝肠寸断的痛楚,往往因为这种心灵的挣扎折磨而病倒了。当客人来拜访我,甚至是有身份的贵客,她也在他们面前责备我。如果我保持沉默,她更恼羞成怒,说我藐视她。我的温柔反而使她怀恨在心,她便向每一个人诉苦,说我的坏话,却使人们轻视她而尊敬我。因为我的名声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由于我的外表庄重虔诚,而且又慷慨施舍助人。 有时,她跑到街上去大声喊道:“我有这样的女主人,是多么不幸啊!”人们都围拢过来,想知道我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哑口无言,只能说我整天都不和她讲话。他们就大笑走开,还说:“那么,她并没有伤害妳呀!” 有些听告解的神父是那么的盲目无知,令我非常惊讶;他们竟让悔罪的人隐瞒了太多的罪过。这位侍女的告解神父竟把她当做圣女。 他是在听我告解时对我这么说的,我没有回答,因为爱德不许我向人诉苦。我在深邃的静默中,把所有这一切奉献给天主。 有时,因为我虔诚敬主,我丈夫就幽默地说:“妳这么挚爱天主,恐怕妳不再爱我了。”他完全不明白,真正的夫妻恩爱,就是天主在热爱祂的灵魂心中,所形成的爱。 主啊,祢是多么的纯洁,多么的神圣,祢很早就把热爱贞洁烙印在我心灵,使我不惜世间任何代价,都要得到贞洁,并严守贞操。 我竭尽全力做我丈夫最称心如意的伴侣,对他百依百顺。天主恩赐我非常纯洁的心灵,甚至没有丝毫邪念。有时,丈夫对我说:“妳心灵中从未失去天主的临在,这是显而易见的。” 世界看见我脱离了它,就来折磨我,嘲笑我;我成为大众的话题,谣言的对象。世界绝不允许我这样一个未满20岁的女子,竟敢和它斗争而战胜它。婆婆与世界联合起来,责备我不做许多事情;其实,如果我做了这些事,她会更憎恨我。我像一个孤立无援迷途的人,极少与人们来往,除非极其需要。我正经历圣保禄所说的:“我现在活着,但不再是我活着,而是基督活在我内。”〔迦拉达书:2:20〕。天主的心灵成了我的心灵,祂的生命成了我的生命。祂的作用多么有力,多么温馨,多么神秘,实在不可思议啊! 当我们因一些事务到乡下去时,啊! 我在那里隐居,所体验到与天主的默契共融,真是美妙而不可言喻啊! 我对祈祷的渴望是永无止境的,清晨四点钟就起来祈祷。我去望弥撒的圣堂很远,马车无法上去,因为必须走下陡峭的山坡,再爬上另一座高山峻岭。但这一切为我都算不得什么,因为我热切渴望领受天主,祂是我唯一的至善;祂也很慷慨地将自己恩赐给我,祂可怜卑劣的受造物,甚至为此实现明显的神迹。人们看见我的生活与世间的妇女大不相同,就说我太不理智了,甚至认为我太愚痴。他们有时说:“她是怎么一回事呢? 人们都说她有聪明才智,但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呀?”如果我在人群中,总是无法与人交谈,因为我的心神完全内敛,与我的主默契共融,浑然忘我,对其余的事毫无知觉。我周围的人若说话,我完全听不见;因此,我常带一个人同去,而且手中拿着针线,装作缝缝补补,以隐藏我内心的真正工作。然而,当我独自一人时,手中的针线就掉下来。我想说服我丈夫的一位朋友热心祈祷,她却认为我是个傻瓜,因为我放弃我这种年龄的女人应当享受的娱乐。但天主终于开启了她的眼睛,使她也鄙视这些娱乐。我想:只要世人能亲身体验我所感受到的一切,我必定能教导并使他们也挚爱天主。天主确实如我所愿,恩赐许多灵魂与我同样的心灵感受,引导他们归向天主。 我前面提到的那位可敬的隐修神父,他使我正确归向天主,并介绍我认识了本笃女修会的会长,吉纳维芙·格兰杰;她可说是当代天主最伟大的仆人,而且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的告解神父,他以前曾告诉大家:我是一个圣人,虽然我满身瑕疵,离天主所恩赐我的境界还很远。他现在看到我完全信服这位隐修神父的指引,走上一条他所不熟悉的灵修道路,他就公开攻击我,而且还鼓动他的修会其他神父,群起而攻击迫害我。他们甚至在公开讲道时谴责我,说我误入歧途,因此给我背负许多十字架。 我丈夫和婆婆本来对我的告解神父漠不关心,现在却与他联合起来,命令我停止祈祷,并且要终止所有的灵修热心神工。但是,我的天主啊,我却不能放弃祈祷,因为不是我特意要祈祷,而是天主在我心灵内与我谈话,外面干扰我的事情越多,祂吸引我心灵的力量越强大,我竭尽全力也无法阻止这种心灵的祈祷,想显得若无其事,却无能为力;因为有这么伟大的主莅临我心灵,肯定会彰显祂自己,就是从我脸上异样的神采,人们也能看得出来。这就使我丈夫很难受,他有时这样告诉我。我曾费尽心机设法隐瞒这一切,不要惹人注目,但是也做不到。因为我心灵内与主密切结合,使我对身外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食而不知其味! 例如,我假装吃了鲜肉津津有味,其实嘴里没有肉。尽管我仍继续做许多严厉的克己苦行,但承蒙天主的垂怜庇护,我脸上依旧神采奕奕,精神饱满! 我常常生重病,觉得生活没有什么乐趣,但是,我唯一的安慰,就是虔诚祈祷,以及与本笃会的格兰杰会长姆姆谈话。我为这些事情,特别是祈祷,付出多大的牺牲代价!我是否应该因此更尊重十字架呢? 或许我应当说:天主以十字架来奖赏我的祈祷,又以心灵的祈祷来弥补十字架的痛苦。这两件礼物:祈祷与十字架,结合在我心灵及生命中,永远不可分割! 天主啊,当祢永恒的光明照亮我的心灵时,我便感到心安理得,一直以祢作为我爱的对象! 自从我归向并领受了祢,我与十字架就形影不离,也从未忘却祈祷,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自己失去了祈祷境界,为此曾痛苦万分。其实不然,我后来彻底领悟:我从未失去祈祷,正如我从未失去十字架一般! 我的告解神父首先竭尽全力阻止我祈祷,和探望格兰杰会长姆姆;然后怂恿我丈夫和婆婆阻止我祈祷。他们所采取的方法就是:从早到晚一直看守着我,我也不敢离开婆婆的房间或丈夫的床边。有时,我拿着针线活到窗前,装作要看清楚,好让自己能享受片刻静修的时间。他们就会过来仔细观察,看我是做针线还是祈祷。当他们打牌的时候,我的脸若稍微转向火炉,他们就注意看我是否照常工作,还是闭着眼睛祈祷。倘若我闭着眼睛,他们就立刻向我发脾气,怒骂几个小时。最奇怪的是,若我丈夫有几天身体较好,要出门去,他也不许我在他出去时祈祷。有时他记下我的工作,刚出去就回来,要看我是否又在那里祈祷;如果是的话,他便向我大发雷霆。我常对他说:“先生!你在家时,我悉心照顾你;那么,你不在时,我做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但他仍不满意,坚持他不在时,也不许我祈祷。 当主在我内心强烈地吸引我去隐居静修时,但我却没有自由安心独处祈祷,我相信没有比这更难受的痛苦折磨了。 我的天主啊! 他们百般刁难,设法禁止我爱祢,其实反而使我更爱祢! 他们千方百计要阻止我与祢默契交谈,但是祢却在不可言喻的静默中,吸引我与祢结合共融。他们越用力要分开祢和我,祢便令我与祢结合得更亲密无间。祢爱的火焰已经熊熊燃烧,且越烧越旺盛,一切想熄灭这爱火的,反而助长它的火焰! 有时为了顺服丈夫,使他开心,我就和他一同玩纸牌。可是,这时我的天主吸引我的力量,远胜过我在圣堂时。我几乎无法遏制内心燃烧着的爱火,它有世人热恋时爱火的炽热,却没有丝毫世俗爱情的冲动。这火是越热烈,却越宁静;越想扑灭它,它烧得越旺盛。因此,他们越禁止我祈祷,更滋养了我祈祷的精神,使我祈祷的境界越深邃。 我挚爱天主,却没有爱的动机和理由;因为这爱不是出于我的头脑,而是来自我心灵的深处。我从不盼望得到祂的奖赏,恩赐和青睐,而我的主才是我唯一的赏报,唯一真爱的对象。我甚至不能思索祂的天主属性,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热爱祂,为祂受苦。这爱是那么的纯真无知,不思索爱与被爱,完全沉醉溶化于圣爱中。天真无知啊!你比博士们的学问更博学,因为你教导我所学的,是钉在十字架的耶稣基督,使我热爱祂神圣的十字架。 祂以如此强大的力量吸引着我的心灵,为了与祂结合共融,永不分离,我宁愿死去。我所有的这些经历,都是在意志里,想象力与悟性也被吸进去,全部结合在天主内,这神圣无限仁慈的中心,这无限喜悦的结合共融。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我从未读过或听过,像我所经历的这种境界;我恐怕这是一种幻觉,可能是错误的,因为我不知道天主在人的心灵内如何运作。我所读过的只有:圣方济各·沙雷氏的著作、多玛斯·坎佩斯的《效法基督〔师主篇〕》、还有 〔劳伦斯·司格布里神父著的〕《属灵争战》及《圣经》。至于那些描写这种心灵境界的灵修书籍,我从未见过。 所有一切人们认为难得而很有价值的娱乐,对我而言,都味同嚼蜡,淡而无味,我不理解自己往日怎么会喜爱这些东西呢? 从此以后,在天主之外,我找不到任何能令我满足的娱乐,尽管有时对主那么不忠心,还到别处去寻找。那些殉道者为耶稣基督牺牲性命,我一点也不惊讶。我为他们高兴,嫉妒他们有为基督受苦的特权。我不能受殉道之苦,反而是一种殉道。从那时起,我觉得不可能有谁比我更热爱十字架了,而我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有痛苦,因为我的心灵热切渴望为主受苦! 我对十字架的爱慕和尊敬,与日俱增;尽管后来我失去了对十字架的感觉,以及感官上对它的喜好,但我从未失去对十字架的爱慕和尊敬,十字架也从未离开过我,它一直是我忠心的伴侣,随着我心灵的变化增长而变化增长。亲爱的十字架啊! 我心的喜悦! 自从我把自己完全交托给钉在十字架上,我神圣的主,你就从未离开过我,我仍希望你不会抛弃我。我渴慕十字架的心是那么殷切,因此便竭尽全力使自己尝到每个十字架最严酷的屈辱。这更激发我渴望为主受苦,也让我明白:唯独天主能预备适当的十字架,赐给那些渴望跟随主受苦和效法主被钉死的人。我这种心灵祈祷的境界越增强,我愿意受苦的心也就越坚强;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十字架重担,就以雷霆万钧之力击打在我的身上。 心灵的祈祷有一种神奇的功效,就是令人产生忠贞不渝的信德。 我对主有无限的信心,完全信赖天主,热爱祂的旨意和祂上智对我所有一切的安排,对祂有绝对的信心。当初我是非常胆怯的,现在无所畏惧。在这种境界中,我们就会体验到耶稣这些话的效益:“我的轭是柔和的,我的担子是轻松的。”〔玛窦:11: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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