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方济堂的讲道台上,有一位年轻的司铎,正在滔滔不绝地讲道。在旁边一座祭台的栏杆的石级上,坐着几个做泥水工的青年。彼此紧靠着肩背,在那里瞌睡。 鲍思高神父在圣堂里走过,轻拍第一个孩子的背部。大家都惊醒过来,觉得羞惭不安。 鲍思高神父却微笑着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们在这里睡觉?”那个年纪最大的叽咕着说:“神父讲的道理,我们一句也听不懂。” 在他旁边的一个孩子,加上一句话:“那位神父不是在对我们讲道理。” “你们跟我来吧!”鲍思高神父就蹑手蹑脚的带他们到了祭衣房里。 数十年后,鲍思高神父激动地对他的首批慈幼会士们说:“他们就是嘉禄.蒲切底、若望·贾理博地和翟曼诺。当初他们只是几个做泥水的童工,现在却都做了建筑工头。”那些来自伦巴底的泥水童工,后来三四十年之久,经常在鲍思高神父身边,为华道角慈幼会母院里人所其知的人物。 禄茂.夏来理和他的朋友,也都来到了祭衣房里。孩子们的人数增多了。鲍思高神父教他们念经,专为他们讲了一遍道理:讲得很有生气,用对话的方式,而且还讲了几个有趣的故事。接着孩子们到圣堂里去,参与鲍思高神父所献的弥撒。 上午时间还长,听完了弥撒,吃过了早点,孩子们都想玩。最初就在司铎培养院里的空地上奔跳一下,只是不能畅情地玩——一见有一位神父走过,就得立即中止他们的游戏。 不过,挂拉神父和贾发束神父很了解孩子们的需要,便许鲍思高神父的那些小朋友们,在星期日上,可以在司铎培养院内的空地上游戏。这个准许,三年之久,他们从未把它收回,虽然起初只有十来个孩子,后来却竟然增至八十余人。 这就等于每星期日,必须牺牲清静的生活和饭后的午睡。八十多个孩子,在窗前奔跑喊叫,第一次听来,也许清脆悦耳,新鲜有趣;可是,到了第十次,任何人的神经都会觉得受不了。 不仅是圣像,也要有面包 鲍思高神父也明白,不能过分骚扰别人;所以,如果见气候适宜,星期日下午,就带孩子们到附近的山冈上,河流边去远足,或到某座圣母堂去朝圣。 那年冬天,他的计划是只收那些“最有危险的,尤其是初出监狱的”青年。但是,鲍思高神父一生从未拒绝过一个自愿来接近他的孩子。所以,在他身边,很快就形成了一大群孩子;其中大部分是一些“凿石的、做泥水工的、铺石块的童工,来自远地的青年”,由于种种缘故,在寒冬工作停顿的几个月里(十二月至三月),不能回到自己家乡去的孩子。 挂拉神父和贾发束神父,竭力鼓励培养院里的司铎们,要像鲍思高神父那样,尽量求取牧灵的经验。他们就来帮助孩子们告解,也来同他们闲谈,有时也尽力救济他们。 卡雨巴诺神父和庞德神父,比鲍思高神父小六岁,不久也将收集那些来自达奥斯大-谷的扫烟囱孩子。 鲍思高神父似乎有些为难,这样写道:“司铎们很乐意送给我圣像、单子、小书、小十字架等,以便分赠给孩子们。”可是,那些童工和刚出狱的孩子们所需要的,远比圣像和圣牌更紧急的东西。鲍思高神父也对他们说明了。于是他们“帮助我,使我能给那些最需要救济的孩子,有一些衣服穿,又使有些孩子几个星期能有东西吃,直到他们找到工作为止。” 鲍思高神父在平日常做的事,就是替失业的青年找一份工作;给那些已有事做的,改善他们的工作环境和待遇:“平日当他们正在工作的时候,我到各工厂或建筑工地去访问他们。我这样的访问,对他们来说,是一大安慰,因为他们看到,有一个友人关怀他们;对那些雇用他们的主人来说,他们也感到满意,因为他们很愿意自己能有这样的青少年,做自己的属下:平日有人照顾他们,尤其是在庆节假期。” 至于那些刚出狱的青年,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鲍思高神父尽量设法,“把他们逐一安置在诚实的主人那里工作”。他也多次“在平日去访问他们”。结果情形相当良好:“他们过着正当的生活,忘却过去的事,成为善良的教徒,忠实的公民。” 每逢星期六,鲍思高神父仍到监狱里去探访监犯,继续他最困难的使徒工作:“我到监狱里去探访监犯,袋里满盛着烟草、或水果、或面包,常是为了照顾那些不幸而身陷囹圄的青少年,设法帮助他们,得到他们的友情,好使他们幸而出狱时,到青年中心里来。初次献唱。” 一八四二年二月二日,圣母取洁节日(当时是应该停工与祭的日子)。鲍思高神父已经教二十五个青少年学习了唱歌。他自己这样写道:“要是没有音乐的话,那么我们在庆节日上,这样聚首集合,就好比一个没有灵魂的团体。” 那些孩子们在郊外山冈上高唱时,大声叫喊,把嗓音也几乎喊哑了;可是,他们接受鲍思高神父的耐心指导,就学会了用柔和的声音,唱一首圣母歌:“请赞美,玛利亚!” 圣母取洁节那天,在弥撒中,圣堂里的教友们,都惊讶出神地观望那二十五个“小太保”,唱得那么好听,那么讨人喜欢。 那首短短的圣母歌,日后将由慈幼会的一个青年中心,转到另一个青年中心,由一所学校,传到另一所学校。时至今日(一九八0年),也可以听到在中国慈幼会主持的本堂和学校里,教友和学生们,同声齐唱这首简单而动人的圣母歌。 同年的三月九El,就在鲍思高神父那些孩子极平凡的献唱之后只不过三十三天,在米兰举世闻名的施卡拉剧院里,意大利著名音乐家威尔,初次演唱了他所编制的名歌剧“拿步高”,其中一首“缥渺幽思”,竟疯迷了整个欧洲。想起前后这两件事,不禁令人心头微笑。 从卡朗诺来的幼童 严冬已逝,阳春重回,那些在冬季回到自己故乡去的泥水小工,现在又回到了都灵市内。鲍思高神父的孩子们,人数每星期都在增加。 卡朗诺·基林该禄,是米兰省的一个小镇。嘉禄·蒲切底便是那里的人。这次他回来时,也带来了只有十岁的小弟弟若瑟·蒲切底。这个小孩子很喜欢鲍思高神父,常跟在他身边,好像一只小狗。以后他将永远不会离开他。 从一八四二年的春天,一直到一八八八年的一月三十一El,鲍思高神父去世的那一天,若瑟·蒲切底常在他身旁,可以为这位“喜爱他的司铎”,所有一切本性的和超性的事迹,作最确实的见证。鲍思高神父生平有许多事实,假如没有这个来自卡朗诺的泥水小工,常在他左右,耳闻目睹的话,那么在我们这个好疑不信的时代,都要被视作虚构的“神话”了。 “只有一块面包,也与你对分” 是鲍思高神父的,和善可亲,平易近人的态度,使所有的青少年们都全心仰慕他,愿意常同他在一起。他们深深地感到这爱,有具体的事实可以证明。鲍思高神父一天之中,时时刻刻,都准备为他们服务,帮助他们,谋求他们的福祉。 如果他们需要学习读和写,或一些简单的算术,鲍思高神父就会找出一些时间来亲自教他们,或请别人代劳。 如果他们的雇主待他们不好,或者他们没有工作,鲍思高神父就竭力替他们想办法,要求朋友为他们找工作,或找忠厚的教友雇主。 如果他们急需用钱的时候,他们知道,只要向鲍思高神父开口,说明自己的需要,他就会把自己袋里所有的钱都倒在他们手里。 如果环境恶劣,发生什么问题时,只要他们对鲍想高神父说:“神父,请你来看我。”他准会到工厂或建筑工地去探访他们。那些孩子们,只要看见他,跟他谈几句话,就会感到安慰,心神也舒坦得多。 有一句话,是许多孩子曾听他说过的:“我这样喜欢你,假如有一天,我只有一块面包,此外别无所有的话,我也要把它与你对分。”他们把这句话当作至宝,谨记不忘。 如果他必须责备一个人时,决不是在别人面前责备他,免得伤了他的自尊心。他若答应别人一件事,那么即使要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一心想实行所许下的诺言。 有许多司铎,在当时那个时代,努力设法救济贫苦的青年。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我们可以把它叫做“严肃的爱心”。我们只要看看磊思·巴福宜神父所定的规则,或基督兄弟会所主办的学校里的章程,就可以知道了。他们都认为,对待青年,应该和善;可是,不得容许大声说话,也不可让他们喧哗欢笑。必须使他们保持肃静,收敛心神;否则的话,孩子们的“蛮性”就会发作,后果不可收拾。 至于鲍思高神父的作风却不同:他的特点是“愉快”。他以前在读中学的时候,曾创立了“欢乐会”。因为他明知喧哗欢笑,对青少年们,具有多大的作用。他知道孩子们有一种热力,必须让它发泄出来,不能把它强行压抑,否则就会爆炸,造成更大的伤害。为此,他自己也鼓励他们说:“你们尽管玩吧!跳吧!吵闹吧!只要你们不犯罪就好。” 在鲍思高神父的心目中,认为场地空旷,空气畅通,可以让青年们自由奔跑,尽情游戏,是最理想了。当然,要看管他们,免得他们有越轨的危险行动,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不过,这并不是使人有窒息之感的看管,而是鼓励孩子们作各种正常游戏的看管。鲍思高神父直觉到,一个教育工作者,对孩子们的欢乐游戏,不应该做一个局外人,而要全力参加;如果发现孩子们不能自己组织游戏,就应该协助他们,从旁指导他们;凡能阻止或妨碍游戏顺利进行的事,都要一概予以遏止。 孩子们都很喜欢鲍思高神父,全心地爱他;如能遇见他,就很高兴。 一天,鲍思高神父在都灵市府大厦附近,遇见了一个买东西后回家的孩子,一手拿着一瓶油,一手拿着一杯醋。他一见是鲍思高神父,立刻跑来问好:“神父!你好!”油和醋都在剧烈地波动。鲍思高神父看见他那种喜悦的神情,心里很高兴,便笑着跟他打趣说:“我敢打赌,你决不能像我这样做。”说着拍起手来。 那个孩子,由于看见了鲍思高神父,心里过于兴奋,不明白鲍思高神父跟他打趣的用意,便把油瓶放在腋下,尽量拍手喊道:“鲍思高神父万岁!” 突然油瓶和醋杯滑落地上,打得粉碎。孩子呆呆地望着碎片,懊丧地说:“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妈准要打我了……” 鲍思高神父立刻安慰他说:“放心吧!这问题很容易解决的。”鲍思高神父就带孩子到了一家油铺里,买了一瓶油和一瓶醋给孩子。 “你的修衣太薄” 一八四二年四月三十日,高道伦可神父在基爱理去世了(译者按:现已被教会封为圣人)。在他手创的“小家庭”里,已有好几百名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 好几年前,都灵市府的经济局长,曾派人去传见过他,问他道:“你就是所谓‘天主上智照顾的小家庭’的主办人吗?” “不!我只是天主上智雇用的一名雇员。” “就算是雇员吧!你供养那么多的病人,这经费你从哪里得来的呢?”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由天主上智照顾他们。” 那个局长,整天在收支出入的数字里打转,两只双脚从来没有脱离过这个具体的物质世界,听了这样的话,不禁有些冒火了:“我说的是钱!那么你究竟从哪里得来这些钱?” “我已经给你说过两次了。你还是不懂!天主上智给我们供应一切所需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让我们缺少什么。我会死,你局长也会死;可是,天主上智却会继续照顾小家庭里的病人。” 当高道伦可体弱多病的消息传到了国王嘉禄·阿培笃耳中,国王便传他到王宫里去,用着似乎有一点唐突的语气对他说:“神父,你也得想想。有一天,你免不了也要死。你在你的那个院子里,收容了好几百个孤儿和无法医治的病人。在你死了之后,他们将怎么办?” 当国王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却从宽大的窗口,远望宫前的广场;从那里传来清晰可闻,几个站岗的士兵坚硬合节的步伐声。他看见有一队士兵,列队走到另一队士兵面前。他便问国王道:“王上,他们在干什么”。 “站岗的士兵在更班:那队上班的士兵,来替代另一队下班的 士兵。” 高道伦可神父听了国王的解释,微笑着说:“这就解答了王上刚才问我的问题。在我的‘小家庭’里,也会只像士兵更班一样。高道伦可神父死后,天主上智自会派遣另一个人来替代他的。”事实的确如此。高道伦可神父去世后,由安格雷西奥神父接任;那个“小家庭”继续生存,至今快有一百五十年了。 鲍思高神父在那几天里,记得他第一次遇见的高道伦可神父时的情形。当时他才来到都灵不久,去参观那个“小家庭”。 高道伦可神父问明了他的姓名和来处之后,用他那种谈笑不经意的样子,对他说:“你有一张忠厚的脸。到这个‘小家庭’里来工作吧!在这里,你一定不会没有工作的。” 鲍思高神父曾多次到那里去过,听病人们告解,同那些有病的孩子们在一起过一两个钟头。 一天,高道伦可神父遇见了他(当时有一个名叫道明·卡索的青年也在场),拿起了他修衣的一边,用手指捻了一下,说道:“这修衣太薄了。你要设法穿上一件要比这件厚实得多的修衣才好;因为,有许多孩子要拉扯你这件衣服。” 随时谈论天主的事 后来果然有许多孩子拉扯鲍思高神父的修衣。时间如流水,不停地流去,鲍思高神父手创的青年中心里,孩子们的人数,也在不停地增加。他们已经超过了一百人。 那些孩子们,不仅是需要面包和工作,而且也需要宗教信仰;面包即使不多,宗教信仰仍能养活人的心灵。鲍思高神父并不是一位慈善家,只是一位司铎。他所格外关心的,是使青年们去接近天主。 他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对我来说,这真是一件欣慰的事,在一周之内,尤其是在庆节日子,看见我的告解座旁,有四五十个青少年,等上好几个钟头,为能轮到他们来办告解。” 办告解,为青少年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鲍思高神父帮助他们,教给他们一些简易的方法:“如果你不知道怎样说明自己的罪过,只要你要求听告解神父帮助你。这为听告解的神父已经够了;他自会问你几句话,什么都办妥了。” 伯铎·施德拉神父写道:“鲍思高神父听告解时,对罪恶和圣宠生命,都抱有很深切的观念。他不仅是一个法官,判断罪行,尤其是一个慈父,切愿增强孩子们的圣宠生命。当他在司铎培养院里进修的那几年里,他坚定了这个信念:不是用严厉的手段,而是用仁爱的方法,使人去接近天主。” 告解自然的结果,就是领圣体。有许多青年中心里的青少年,每主日都领圣体。 鲍思高神父,就是在平常谈话、游戏、远足的时候,也多次谈论天主的事。他能很自然地,在同自己的青少年们谈笑的时候,随便转变话题,不讲笑话,而讲论天上的事。 当孩子们都在很高兴欢笑的时候,他看着他们,对他们说:“将来我们大家都在天堂上一起享福,那该是多么快乐的事啊!” 有时大家在讨论各种问题,甚至也谈到善与恶、人生、死后等问题。有人会问他:“我将来会不会救得到自己的灵魂呢?” 鲍思高神父就会很坚定地说:“难道你会下地狱?你想想看,天主造了天堂,由它空着吗?当然啦,向上爬,需要牺牲。不过,我希望我们大家都会一起在天堂上。那时我们要多么高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