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二年秋,若望.鲍思高升上了三年级(译者按:约等于我国的初中三年级)。其后二年,他按例进了当时所谓的“古文班,,(一八三三一一三四)和“修辞班”(一八三四一一三五)。 他依然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很喜欢读书,记忆力很强。他自己带着少许哀怨的笔调写道:“在那个时候,我对于看书和牢记书中的知识,并没有什么不同。凡是我所看过的书,我就能很容易地把它的内容讲出来。我只要在上课的时候,留神听讲,就已能学得应该学的东西。再者,由于我母亲早已使我养成了用很少时间睡眠的习惯,所以我能用夜里三分之二的时间,在豆一般的灯光下看书。 + 当时在基爱理有一个犹太书商,名叫厄里亚。我向他借用那些意大利的古典文学著作来看,每借一本一个铜元。我差不多每天看一本。 若望这时已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也像其他这样年龄的人,需要结交朋友。虽然他当时已经是同乐会这个小小团体的领袖,他却另外与几个知心的好友,缔结了亲密的友谊。 他所认识的第一个这样的知心好友,是在一次课室里秩序大乱的时候认识的。早在那个时代,老师并不常常遵守时刻,准时上课;因而在上课前的几分钟,课室里往往吵闹不堪,毫无秩序。那时在学生们中间,很流行一种危险的游戏,叫做跳马。(译者按:这是一种跳越障碍的游戏:玩者之一屈身作为背状,其他的玩者,陆续跳过他的背部。)鲍思高神父,在他的《回忆录》里,用着讥讽的语气写道:“那些在学校里,品行最顽劣,而不爱读书的学生,最喜欢玩这种游戏,也玩得最出色。” 有一个最近才来上学的新生,年龄看来约莫在十五岁左右,在课室里那种嘈杂声中,独自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 “有一天,一个蛮横的同学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一只手臂,强要他也来玩跳马的游戏。 那个少年谦谨而羞怯地答道:‘我不会,我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游戏。’ ‘我要你一定来玩。否则的话,我就用拳脚强迫你来。’ ‘你尽管打我;我可真的不会玩,我不能玩,我也不想玩。’ 那个无礼的坏同学,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用力摇撼了一下,然后劈啪打了两下耳光;连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听到了。 我目睹这种情形,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正等那个被侮辱的青年采取报复的行动;而且那个青年,无论是在体力方面,或是年龄方面,都要比那个坏同学强得多。不料那个好青年,两颊血红,几乎发紫,只用怜惜的目光,对那个坏同学看了一眼;接着,只对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如果你认为这样满意了,那么你走吧!我已经宽恕了你。’ 若望眼见这样的事,觉得非常惊奇。那是一个出乎寻常的英豪行为。他就想知道那个同学的姓名,才知道他就是磊思.高木禄。 “从那时起,我以他为最亲密的好友。我也可以说,从他那里,我开始学到了,怎样过真正的教友生活。” 在那个柔弱的躯体之下,若望发现了一个丰富的精神宝藏。他就本能地成为这个朋友的卫护者,抵抗一切的侵犯、欺侮和暴力. 以人体为武器 一天,老师又迟到了,课室里又闹得天翻地覆。 鲍思高神父写道:“一天,有几个坏同学,企图欺侮高木禄和另一个名叫安道.刚代禄的同学。我自愿干涉其事,便大声喝道:‘谁再敢欺侮他们,就要惹祸上身啦!” 有好几个身材最高大、脸皮最厚的学生,采取共同防卫的姿态,且威胁着我,同时在高木禄面上狠狠地打了两个巴掌。 那时,我忘下了自己,不是运用我的理性,却激动了我的蛮力;由于当时手头没有凳子,也没有棍,就一手抓住一个坏同学的肩部,把他举起,用作打击敌人的武器。当场就有四个同学被打倒在地下,其余的拔足就逃,高呼救命。 正在这个时候,老师来到了教室里,看见手足在空中飞舞,听到哀号的叫声,便厉声吆喝,往左右劈啪乱打。看情形,一阵暴风雨,快要降到我身上来了,不过,他先命我说明那次乱事的原委,后来想看看重演那幕闹剧;或更好说,想试试我的膂力。 老师看了我的表演,忍不住笑了;同学们也都笑了;大家都异口同声地惊讶称奇,却把我应该受的惩罚,都放在脑后了。 后来高木禄给我的教训,却迥然不同。我们一能彼此密谈时,他就诚恳地对我说:‘我可爱的朋友!你的力气真使我吃惊。可是,请你相信我,天主给你这力气,不是要你用来杀伤同学的。{也却要我们相亲相爱,彼此宽恕,好好地对待那些待我们不好的人。’” 若望听从这位好友的忠告,跟着他去办告解。不过,福音里的那句话:“有人打你的右脸时,把左脸也转过去让他打”,并不是一个他所能立刻明白的命令。他还得用不少意志力,才能使自己照着那句话去实行;可是,他始终觉得那句话,很难听来顺耳。他必须很多次回忆自己在九岁奇梦中所听到的那个劝告:“不要用暴力,却要用爱德,去赢得你的这些朋友们的心。” 咖啡馆里 一八三二——三三学年结束后,璐琦.马塔的儿子已经毕业;因此,母子二人不再居住在基爱理。所以,若望必须另找寄宿的地 方。 若望.鲍思高有一个同乡,名叫若望.毕恒德。最近他在基爱理新开了一家咖啡馆;由于同乡的关系,答应雇用若望。双方议定的条件是这样的:每天早上,若望在上学以前,要清洁咖啡馆里各地;晚上他应该在馆里服务,招待顾客。毕恒德每天给他两次面汤,和一个过宿休息的地方。 若望接受了这些条件,因为他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于是他每天都要做许多工作,在咖啡馆里招待顾客,直到深夜,才能休息。一八八八年,即五十多年以后,毕恒德先生还记得很清楚,这样对人说:“要找一个比若望.鲍思高更好的青年,那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每天早上,都到圣安道堂去辅弥撒。我家里有我的年老多病的母亲。若望知道用很大的爱心去对待他。他的爱德真令人称奇。” 至于这个咖啡馆主人,对待若望这个十八岁的青年怎样刻薄,也真令人诧异。若望要替他为顾客预备咖啡和巧克力等饮料,以及蛋糕和冰淇淋等食品,而他所吃到的,只不过是一些面汤而已。他每天所吃的面包和菜肴,都要他母亲从碧基给他送来。 毕恒德给若望住的房间,更是简陋不堪,小得可怜。“那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就在蒸糕饼的小炉子上面,由一个小小的梯子,可以爬上去。睡时就得弯着身子;要是把腿伸直的话,那么双足不但要露到被褥外面去,也要到那房间的门外去了。” 犹太青年乔纳 在若望上学的那所学校里,也有几个犹太学生。按照当时的法律,犹太人在市内另外住在一个地区,与天主教徒隔离,且受人歧视。 犹太人的孩子,在学校里,也感到许多不便;因为犹太教律,严禁犹太人在星期六,即安息日那天,做任何工作;就是连学校的功课,也不可以做。为此,那些犹太学生,被迫作一抉择:或者违背自 己的良心,不守犹太教律;或者谨守教律,不做功课,自愿得到不良 的学分,而被同学讥笑。 若望很多次帮助他们,替他们做星期六的功课。他和一个犹 太青年,做了很好的朋友。那个犹太青年,别人给他取了一个诨 名,叫做乔纳;他原来的真姓名,却是雅格·肋未。他和若望结下了深交,也是因为两人都是失怙的孤儿。 鲍思高神父,在他的<回忆录:》里,用不寻常的美妙字句,描写他们两人之间的友情。“他是一个面貌很英俊的青年,生有一个很 少见的最动人的歌喉,玩撞球也玩得很好。我很爱他。他对我的友情,更是好像疯狂似的热烈。他一有空,就到我房里来找我。我们便在一起唱歌,弹钢琴,看书。他很喜欢听我讲许多的故事。” 这是热烈的、光明的友谊,明显着若望·鲍思高的心,并没有太多的顾虑或怕惧。 “一天,他与人发生了争吵;这可能会有很坏的后果。”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们不得而知。这使乔纳这个犹太青年很感不安,便来求助于若望。 若望并不是为了说教,而只是出于纯正的爱心,把自己所有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信仰,提供给这个朋友。若望把自己的要理问答借给了他。 “过了不多几个月,他已会画十字圣号,也会念‘天主经’、‘圣 母经’、‘信经’,也知道其他重要的信德道理。他非常高兴,无论是 在言语方面,或是在行动方面,都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好。” 不幸,有一天,他母亲在他的房里,发现了那本要理问答,立刻爆发了一场家庭的悲剧。她觉得自己不但失去了丈夫,现在也失去了儿子。她来找若望,恨恨地说:“是你引坏了我的儿子。” 若望虽然对她说了很多好话,想劝解她,也都白费口舌,毫无结果。由于乔纳受到亲戚和经师的威胁,不得不暂时离家出走,后来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就在那年的 其后乔纳常是的思高神父的好友。甚至于在一八八。年,即差不多过了五十年之后,他还到华道角来访问自己的老朋友,和他谈起以前的往事。 布朗沙的水果 毕恒德的一碗面汤,实在不足以使一个像若望。鲍思高那样的十八岁的青年充饥果腹的。在那时若望好几次要受饥挨饿。 有一个他的朋友,名叫若瑟.布朗沙,屡次发见这种可悲的情形,便到他母亲(一个卖水果的)那里去,把一些水果装在自己的衣袋里,拿来送给若望。那个善心的妇人,虽然明见其事,却假装不知,不止一次,若瑟把餐桌上剩余的水果,也同样往自己的衣袋里塞,预备拿去送给若望。 他的兄弟看见了,有一天,忍无可忍,便高声抗议说:“妈!你老是看不见!若瑟把水果成斤成斤地拿走,你却一点也不知道。”母亲回答说:“我知道得很清楚,我也知道他把水果拿到什么地方去。那个若望是一个好青年。像他那样的年纪,饿肚子真不好受!” 若望虽然多次忍饥挨饿,可是他向那个犹太人厄里亚借书的钱,却总有办法找到,晚上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熬夜看书。 后来咖啡馆主毕恒德也发觉了这样的事;他自己也作证说:“屡次若望整夜读书。第二天清早,我看见他还点着灯在看书。”(谁知道,他是因见若望意志坚强,勤学不倦,而深受感动呢,还是因为怕他夜里读书,多耗灯油,而在担忧?) 鲍思高神父自己也提到了,当时他怎样渡过了那些黑夜:“不止一次,到了早上应该起床的时候,我手里还拿着前一天晚上开始看的书。” 不过,他立即接着写道:“这样的事,严重地损害了我的健康。所以,我常劝人,做事总要尽力而为,不可过度。我自己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学得这个经验:晚上是为休息的。” 由此可见,若望.鲍思高并不是一个异乎常人的怪物,而是一个正常的青年,抱有坚强的意志,也有一般青年躁急的性格。他也像一般人,只有从人生的经验中,才能学到做事要有耐心,不可操之过急,要适可而止,不可过分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