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灵市民称贾发束神父为“绞刑架的神父”;因为他经常到监狱去探访监犯;如有人被判处死刑的(当时例行的是绞刑),他就登上解送死囚的囚车,在旁安慰他,一直陪他到法场的刑架之下。当时都灵一共有四个监狱:一个是在宫城门附近的堡垒里。一个是在圣道明路,一个是在殉道圣人堂附近,一个是在参议院的地下。 一天,贾发柬神父按例去探监时,也请鲍思高神父同他一起去。 鲍思高神父走进监狱的大门,看见那些昏暗的走道,潮湿的黑墙,又见那些监犯忧愁苍白的脸孔,内心深受感动。他觉得恶心。几乎有窒息的感觉。 不过,最令他痛心的,就是看见在那些被关在铁窗后面的监犯,也有不少青年儿童。“目睹成群的孩子,年龄自十二岁至十八岁,身体健康,心智聪明,却在监狱里关着,终日无所事事,被虫豸所咬噬,缺乏精神的和物质的食粮,使我怵目惊心。” 后来他仍然跟着贾发束神父去探访监犯,有时他也独自一人前去探监。他设法不仅是对他们“讲解要理”(有狱卒在旁监视),也与他们作个别的谈话。起初那些狱犯表示很不友善的态度。鲍思高神父只有忍气吞声,尽量忍受。不过,后来他们显得不那么猜忌;因此,他就能和他们亲善地谈话。 这样,他才逐渐发现了他们以前的生活,以及犯法的经过,也知道他们怀有很深的自卑感,和忿恨不平的心理;这些心情使他们有时变得那么凶恶。他们所犯的“罪行”,最普通而常见的,就是偷盗。他们迫于饥饿,企图在很少的工资之外,得到一些别的东西;有时也由于他们嫉妒那些剥削他们的劳动力,却听让他们在贫寒饥饿中挣扎的富有者。 社会却为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知道把他们关进监狱里。 他们吃的是黑面包和清水。他们被迫着听那些狱卒的指使。那些狱卒常提心吊胆地戒备着;只要一有藉口,就毒打他们。 他们被一起关在一间大狱室里,那些最坏的家伙,就成为那里的恶霸。 鲍思高神父写道:“当我发现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出狱时立下改过迁善的坚志,但不久却又被逮捕,重新走近那不过数天前才出去的受刑之地的时候,我是多么震惊!” 鲍思高神父想找出其中的理由,接着他又写道:“我发觉,好些个犯人之所以重陷囹圄,因为无人照料,完全被人遗弃之故。”他们之被人遗弃,无家可归,甚至于也被他们自己的亲人所拒绝,这是因为一次入狱,终身除不掉这个可耻的记号。 鲍思高神父于是作结论说:“我心里自忖着:如果这些孩子,在外面有一个友善的人照顾他们,帮助他们,在庆节日子上,教他们圣教要理,谁知道他们就不会堕落,或者至少就可以减少那些重入监狱的人数呢?” 鲍思高神父一天一天耐心地工作,终于能与几个青年狱犯结下了友谊。他隔着铁窗,给他们讲解要理时,他们也更乐意听他讲。他写道:“我渐渐使他们觉得人性的尊严,使他们心里感到一种快慰,决意要改过自新。” 然而,他再去探监时,很多次发现一切工作都已被破坏了:那些脸孔又显得狰狞可怕,那些青年又在毒言咒骂。鲍思高神父并不能常克服灰心绝望的心理。有一天,他一时犹豫,心神无主,不禁放声痛哭起来。 有人问:“那个神父为什么哭?” “因为他爱我们。要是我母亲看见我在这种地方,她也会痛哭的。” 本堂司铎犹豫不决 鲍思高神父探监后,出来时,立定了这个坚固的主意:“必须尽力防止这样年幼的孩子,走进监狱里去。我要设法拯救他们。”他这样写道:“我把这个思想向贾发束神父披露了。得到了他的忠告和指示之后,我就开始研究实行这事的方法。” 在都灵还有其他的司铎,也在设法解决这个青年的问题;不过,他们走的是不同的途径。 都灵当时一共有十六个本堂区:其中十四个在城内,两个在市郊。本堂司铎们也都感到这个青年问题;可是,他们却在圣堂和祭衣房里,等待青年们前来,在晚上、星期日及封斋期间,听讲圣教道理。那些本堂司铎们怀念着过去的“美好时日”;那时每一个从外地来的孩子,都备有一封他原来的本堂神父所写的介绍信;来见本堂神父时,随身也带来这封介绍信。但是,他们不知道,在移民像潮水般涌来时,这种手续早已不为人们遵守,而那些“美好时日”,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必须寻求新的方法,发现新的途径。那些负责主持丧礼和付洗的副本堂神父,应该从事新的使徒工作,前往各家商店、工厂、市场等地,去拯救那些青年们的灵魂。 在意大利的米兰市,早已感受工业革命的影响;对于青年问题,也早已设法应付。当时已有一些机构,即“青年中心”,先后在各地成立,以适应时代的需要。一八五。年米兰教区的年鉴里,已经载有十五个青年中心,其中有的已有十年的历史。 在勃雷夏,磊思·巴福宜神父,早在一八。九年,已经开设了他的青年中心,专为那些“贫穷、粗鲁、被人轻视的”孩子。 在都灵,这个青年问题,仍然久久未能得到妥善解决的办法。各位本堂司铎,都踟蹰不前,犹豫不决。甚至在一八四六年,都灵的本堂司铎们,前往米兰参观了各种教育青年的机构之后,还作出了以下这样的结论:“都灵市的各位本堂司铎们,开会讨论,是否适宜开办青年中心。经过审慎考虑正负各方面的理由之后,鉴于各位本堂司铎,在各自的本堂里,无法找出一个适当的时间,决定在尚未采取决策之前,鼓励若望·鲍思高神父,继续主持他的青年中心。” 当都灵的各位本堂司铎犹豫不决的时候,有几位年轻的神父,却采取了行动。 柯基神父的尝试 第一个采取行动的,是柯基神父。他是一个年轻活跃的神父,来自特鲁恩脱,一八三六年晋铎;当时若望·鲍思高正在教区修院里读第一年哲学。 一八四一年,柯基神父在都灵的万基理阿区,一个很贫穷而恶名昭彰的叫做莫思基诺的地方,开设了都灵的第一座青年中心(他在一八四。年,已经尝试过一次),奉护守天使为主保。那地方靠近波河,属于圣母领报堂的本堂区。柯基是一个思想独特,感觉灵敏的神父,颇有创造力,却不常有恒心,缺乏实行的远见,他怀有一些自由主义的思想,对于总主教和教宗的政治观念,抱反击的态度。因此,虽然他的爱德工作,唤醒了不少神职人员的美梦,却也使人怀疑他的行动。 一八四九年至一九五。年,他是“救济贫苦无告青年的爱德会”发起人之一;后来他又开设“工艺生学校”,成立“圣玛定青年中心”,创办蒙哥谷的“农场”等,都是为教育贫苦青年和平民子弟的。除了柯基神父之外,还有其他的司铎,同他一起从事对青年的牧灵工作。他们都是一些没有本堂事务的司铎。其中许多以前是在司铎培养院里的,或是仍在那里受训的司铎,大家都抱着同样的宗旨,由爱德维系着,进行教育青年的工作,以求取实际的经验。 鲍思高神父自己也这样写道:“贾发束神父一连好几年,在暑期中,每逢星期日,亲自在五伤圣方济堂的祭衣房里,给一些做泥水工的孩子们,讲解圣教要理;后来他由于工作太忙,不得不停止他所十分心爱的这件工作。” 鲍思高神父本人,如同我们在前面所已经讲过的,刚进了司铎培养院,就开始了这种工作。虽然他遭到了不少人的敌视和猜疑,却也遇见了那些对他很亲善的孩子。“我刚进了圣方济司铎培养院,就有一群孩子,在市内的道路上和广场上跟随我,甚至于也到院内的祭衣房里来找我。” 贾发束神父本来想叫鲍思高神父代他继续给那些做泥水工的孩子们讲解要理,可是鲍思高神父由于在监狱里所得的经验,计划进行一些更有绩效的工作。 他曾对贾发束神父禀明过,他想成立一个中心,使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能在那里找到一个可靠的朋友,使那些由监狱里出来的青年,知道在那里可以获得援助和支持。这样的一个中心,并不附属于一个本堂区,却由他个人来主持。它不仅是在星期日上,给孩子们讲解要理,而且在平日也继续工作,与孩子们取得连系,照料他们,帮助他们,到他们工作的地方去探访他们,成为他们最忠实的朋友。 一遍圣母经开始了伟业 上述那个计划(差不多已经包含着鲍思高神父青年中心的全部创见),就在一八四一年十 鲍思高神父,用他简洁晓畅的书法,叙述当时的情形说:“圣母始胎无玷节日,我正在穿祭衣,准备去献弥撒圣祭。管理祭衣房的修士若瑟·高木底),看见在一角有一个青年,叫他来辅我的弥撒。 他很害怕地答道:‘我不会。’ 高木底又说:快来!我要你辅弥撒。’ 那个孩子再次回答说:‘我不会,我从来没有辅过弥撒。’ 管理祭衣房的修士就很生气地说:‘畜牲!你既然不会辅弥撒,那你到祭衣房里来干什么?’说着拿起一根鸡毛帚,往那个孩子的头上或背上乱打。那个孩子急忙地逃避。 我高声叫道:‘喂!你于什么?为什么这样打他?他做了什么?’ ‘他既然不会辅弥撒,为什么到这祭衣房里来?’‘可是,你做得不对。’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他是我的朋友。你马上去叫他来;我有事要跟他谈。’ 那个孩子很羞怯地回来:他头发剃光,上衣沾有石灰。原来他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孩子。也许他家里的人曾对他说过:‘你到了都灵,要去望弥撒。’他来了,却不敢到圣堂里去;因为那里的人都衣履整洁。他想就在祭衣房里望一台弥撒,如同乡下有很多的农民,也都是这样做的。 我和善地问他说:‘你已经望了弥撒没有?’他回答说:‘没有。’ ‘那么你就来望弥撒吧!弥撒后,我想跟你谈谈一件使你高兴的事。’ 他答应了我。我的用意是想略略安慰那个可怜的孩子,免得他对那些管理祭衣房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献完了弥撒圣祭,又念了应念的感谢经,便带那个孩子到了祭台旁的一间小室里。我满显着笑容,安慰了他的几句,叫他不用再害怕,就开始这样问他:‘我的好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禄茂·夏来理。’‘你是什么地方人?’‘亚斯底人。’ ‘你父亲在吗?’ ‘不,我父亲早已死了。’ ‘你母亲呢?’ ‘我母亲也死了。’ ‘你今年几岁?’ ‘十六岁。’ ‘你会读和写吗?’ ‘一点儿也不会。’ ‘你初领圣体了吗?’ ‘还没有。’ ‘你曾办过告解吗?’ ‘是的,不过那时我还很小。’ ‘你去学道理吗?’ ‘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那些年纪比我小的同学,知道要理;我这么大,却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害臊上那些班级里去。’ ‘如果我另外教你要理,你愿不愿意听?’ ‘很愿意。’ ‘你愿意到这间屋子里来吗?’ ‘我很愿意来,只要别人不打我。’ ‘放心!没有人再会虐待你的。而且从此你是我的朋友,有事来找我,谁也不得干涉你。那么你想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要理课呢?’ ‘随你便。’ “今晚?” ‘好。’ ‘现在立刻开始,好不好?’ ‘也好。很好!” 鲍思高神父就跪下,念了一遍圣母经。四十年后,他将对自己的慈幼会士们说:“一总来自天上的降福,都是那虔敬而诚意地念的第一遍圣母经的后果。” 念完了圣母经,鲍思高神父画十字圣号,准备开始讲解要理,却发现禄茂并没有画十字圣号,只作了一个像是画十字圣号的手势。于是,鲍思高神父很和善地教他好好地画十字圣号。接着又用本地方言(两人都是亚斯底人!),给他解释:“禄茂!我希望你下星期日再来。” “很好!” “不过,你不要只你一个人来,要带你的朋友来。 禄茂.夏来理,这个来自亚斯底的泥水小工,就做了鲍思高神父的第一个使者,去向他工作地方的那些青年工人传报消息。他说自己遇见了一个很和善可亲的神父,“也会吹口哨”,又说那个神父也请他们去见他。 三天后,正是星期日,祭衣房里进来了九个孩子。他们不是“到五伤圣方济堂里来听弥撒的”,他们是“来找鲍思高神父的”。这样,就诞生了慈幼会的第一所青年中心。 “立刻”是一个紧急的口令 鲍思高神父与夏来理那次谈话中,说了“立刻”这个字。听来这个字,好像其他的字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重要性,其实却是一粒种子,含有极大的生命力:把它种在泥土里,就会长出一株新的植物来。 当时(一八四一年)“立刻”这个字,是都灵城内一些司铎们的 一个紧急的口令。由于他们还不知道怎样应付新近才发生的工业革命,同时又找不到现成的策略和计划,那些司铎们便用出他们所有的力量,“立刻”就为贫苦的青年和穷困的家庭,做一些实际的工作。 不过,“立刻”这个字,尤其是对鲍思高神父及其慈幼会士来说,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H令;他们在穷人们中间,将显有“急救者”的特征。 本书以后还要讨论有关鲍思高神父与社会的问题。不过,我们现在想说的,就是鲍思高神父之创办他的事业,是迫于具体的刻不容缓的紧急需要,才发起他的工作的。 “立刻就做一些工作”;因为当时那些贫苦的青年,不能等人策划一个详细的方案,来改变当前的经济现况。乒当然,只有“立刻”这一个字,还是不够的。有人也许会说:“如果你遇见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与其给他一条鱼吃,不如教他怎样去捕鱼。”可是,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如果你遇见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立刻就给他一条鱼吃吧!好让他有时间来学捕鱼。”只有“立刻”这一个字,马上急救,固然不够,可是,“策划方案,以便改变将来的社会面貌”,也是不够的;因为那些快要饿死的人,无法等待将来的时日啊! 鲍思高神父及其慈幼会士,集中他们的力量在“立刻”这个字上,尽力从事急救的工作。他们要教贫苦的儿童读要理,给他们饭吃,教他们学手艺,使他们能自立谋生,获得较好的工作待遇。等其他的天主教徒,去与社会党人、共产党人、无政府党人等周旋、竞争、奋斗,策划周密的方案,去改造那个主张自由主义的政府;因为这样的政府,只会戴上伪善的假面具,不干涉劳资的纠纷;换句话说,听让强者使用暴力,而弱者受其无情的压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