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四八年,欧洲各国都好像军器库那样,一一爆炸了。 革命的烈炎,首先蔓延到了各大都市:巴黎( 城市里的各大街道上,立起了障碍物。接着在各地爆发了战争。不到两个月,整个欧洲都被笼罩在无情的炮火之下。 那是一次全面的爆炸。俄国沙皇尼古拉惊骇地问:“欧洲有什么还站着不倒下去的呢?”从此,任何社会的大变动,都被一般人称为“一次像一八四八年那样的风暴。” 本书在此,并不是想详尽地描述意大利和欧洲的历史经过情形,只把那些对鲍思高神父的事业曾有过重大关系的主要事件,尤其是那些影响他的行动和抉择的、咎生在都灵和比哀蒙的大事,概述一下。 在动乱中的自由主义者、爱国人士、劳动工人 谁若不注意一八四八年全球暴动的三个主要因素,就无法了解当时的暴动。那三个主要因素,就是:自由思潮,力图立宪,采用议会代表制,以取代绝对的独裁制;各国渴望独立,反对奥国总皇的统治;劳动工人努力奋斗,以争取更多的社会正义。 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在欧洲各国的战线上,并肩作战的,有三种不同的人:要求宪法的自由主义者、渴望祖国独立,不受外族统治的爱国人士,以及反对强迫工人每天工作十二至十四小时的雇主而作战的劳动工人。 劳工运动,尤其是在法国的巴黎展开了。二月二十四日,就在巴黎的东部地区,爆发了一八四八年的战争。工人们获得了像闪电般的胜利。推翻了鲁易.菲力蒲的王位之后,中产阶级和劳动阶级缔结联盟。于是宣布了劳工的权利,把每天的工作时间缩短为十个小时。开设了“社会性的工厂”。 然而,四个月后,由于工人们犯了重大的错误,中产阶级表示不肯容忍,发生了也像迅雷般的镇压。当时巴黎市内集合着十四万名工人。卡维那克将军,向他们进行了四天猛烈的攻击(六月二十三日一二十六日)。经过了可怖的镇压之后,每天的工作时间,又提高到十二小时。 这次残暴的镇压,迫使劳工们放弃“人道的社会主义”,而采取更强硬、更无情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就在那年的一月,写成了他的“共产宣言”)。 在意大利,劳工运动只在米兰发生了战斗。意大利整个一八四八年的活动,完全被那些自由主义者和爱国人士所控制:前者向独裁专制的君主要求立宪;后者则宣传反奥的独立战争。当时奥国占有伦巴底亚和威尼多,并以高压手段,监视着意大利其他各邦。 一八四八年意大利的社会情形,可以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立宪,接着是民众起来反抗奥国,最后是由国王阿培笃领导的第一次独立战争。 称为“宪法”的立宪 一八四八年,都灵市民感到战争已近在眉睫。大家都在讨论政治问题:有的批评,有的设计,有的宣言。最大的新奇事,就是政治性的报纸,自由地大量出笼。由于宣布了出版的自由,每一个月报纸的种类和数量都在增加,对社会的舆论起着重大的作用。 卡弥禄.贾富,是“复兴报”的年轻主编( 一月三十日,传来的消息说,国王斐迪南那玻里接受了立宪的决定;又说,米兰的市民杯葛奥国人。都灵的“十人团,,晋谒国王嘉禄·阿培笃,要求立宪。 经过了万分深忧焦虑的几天之后,国王阿培笃想逊位;因为他不敢违反二十五年前, 左右舆论的首脑人物,已经决意要利用碧岳九世,作为向奥国抗战的工具,完全忘却了教宗的郑重声明:“不能容许的改革”和“信德的恩赐”,却向整个意大利,把教宗的话断章取义,改头换面说:“伟大的天主,求你降福意大利吧!” 这句祷词,竟然变成了自由派的标志和战争的口号。碧岳九世力图澄清误会,却也枉然徒劳,无补于事;他为此事,深感不安。也许是在这个时候,鲍思高神父开始怀疑新教皇党的行动,而远离自由派的人士。 其后数天,消息传到都灵说,在佛罗伦斯,已经准许立宪(二月十七日);又说,在巴黎爆发了革命(二月二十三日)。 于是决定在二月二十七日,都灵全市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感恩会”,以庆祝实行宪法的承诺。斐道理奥的大广场上,将集合来自比哀蒙、利古理亚、萨丁尼亚、萨伏亚等地的代表。都灵城内所有的各种组织,都被请集体参加。罗培笃·达才辽侯爵亲自驾临华道角,邀请鲍思高神父率同全体青年中心的少年,参加那天的盛会。 鲍思高神父与罗培笃·达才辽侯爵的面谈 鲍思高神父,在他亲笔所写的《回忆录》里,记下了当初他与罗培笃.达才辽侯爵的谈话。大概这并不是谈话时实在所用的字句(这是他在二十五年后所写的)。不过,由于这是一次重要的谈话;因为鲍思高神父(在二十五年后细想当时的情形)写出了这段文字,使我们明白,早从那个时候起,他对政治持有什么态度。为此,我们尽量把原文的主要部分引述在此。 “在斐道理奥广场上,在种种名称、宗旨和性质不同的组织旁,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位置。 怎么办?拒绝参加,表示自己为意大利的敌人;答应参加,就等于接受那些我认为有很坏后果的原则。 侯爵罗培笃.达才辽说:‘有爱心的市民应该知道,这个初生的事业,并不相反现代的组织。这对神父有好处:会增加捐款;市政府和我本人也都会更帮助神父。’ ‘侯爵大人,这是我坚定的主张,对于一切与政治有关的事,一概置之不理: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那么神父想做什么?’ ‘尽我所能,为那些被人所遗弃的青少年做一些善事,尽我所有的力量,设法使他们在宗教信仰方面,成为善良的天主教徒,在社会上,成为国家忠实的公民。’ ‘这我都明白。不过,神父弄错了。如果神父固执这种原则,就会被众人所抛弃,神父的事业,也就会办不下去。’” 鲍思高神父深信不疑的,恰与侯爵的看法相反:要是他参加政治活动,尤其是要是他表示支持自由主义者的行动,他就会被人抛弃。因此,他坚持自己的主张答道:“如果你叫我去做一件司铎实行爱德的工作,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你都会看见我立刻牺牲我的生命和财产;可是,对于政治,我却愿意现在和将来永远常置身事外。” 反神职的乱民肆虐暴行 游行的民众,齐向斐道理奥广场集合,阵容非常壮大:约有五万余人,在骑着马的国王面前走过,向他们致敬。 法兰骚尼总主教拒绝在广坊附近的“天主之母”大堂里,为大会奉献弥撒及唱“谢恩经”,只准许举行圣体降福。 教区修院的修生们,不肯服从总主教的命令,佩带着三色胸章,参加示威游行。事后总主教即下令关闭修院,以示抗议。 总主教的这些决定,好比最后一滴水,使那已满盈的反神职思想,一发不可收拾。 翌日,同样的恶少,包围圣心修女院,声势汹汹,意图进犯。幸有警察及时赶到,把他们驱散。其后一连七天,常发生同样的事故,也常有警察前来解围。 为了安全起见,耶稣会士和圣心会修女,先后避往他处。 反神职的乱民,继续骚扰滋事,在司铎培养院墙外高呼:“杀死挂拉神父!”他们也企图攻击柏老禄侯爵夫人的宅邸,因为有人传说,里面藏有十五名耶稣会士。 米兰起义,请求支援 其后数天之内,传来了惊人的消息。维也纳市内发生暴动,奥国总皇解聘了梅得宜克(三月十三日)。碧岳九世准许了立宪(三月十四日)。在柏林和布达佩斯二地,同日爆发了革命(三月十五。日)。后来又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威尼斯起来反抗奥国(三月十七日),米兰也反对赖得兹基所统领的奥军(三月十八日)。 凯撒.巴由国王阿培笃任命为首相。隐修院长安道·罗思弥宜,为比哀蒙派驻教廷的代表,启程前往罗马。 六月十九日,伯爵阿雷才,来自米兰,携有各种消息和提议。在革命中央委员会里,有一股主张共和的强查强季:反对国王阿培笃;不过,仍是那个与比哀蒙友善的贾勃理奥.卡沙底的那一派较有势力。他派人前来,向国王阿培笃请求军力援助。 国王与部长会议,观察时局情势。会议决定派遣部队驻守边境,以防止奥军潜入境内。国王的一支侍卫队,于是调往提齐诺。 同时在米兰,战事仍在进行着。六月二十日,奥军统帅赖得兹基提议休战.但他的提议被拒绝了.六月二十二日,多沙门被路强·马那拉的手下所攻战。奥军退出米兰。 威尼斯的奥军,也被逐出市外。达尼·马宁从狱中被释放出来之后,被众人所推举为圣马谷共和国的总统。 都灵市内.民众在高呼:“战争!战争!” 三月二十三日晚,胜利的米兰派遣代表前来都灵,请求国王阿培笃,在奥军尚未发动反攻之前,立即派遣援军。代表提出了两个条件:采用意大利“三色旗”,以取代萨伏亚的蓝色旗;等待米兰获胜后,再派比哀蒙军进入米兰城。 奥国开战 部长会议决定参战。国王嘉禄·阿培笃接受此项决议。于是向奥国正式宣战。国王出现于王宫的阳台上,挥动三色旗,向在城堡广场匕的民众致意。民众高呼:“向奥国宣战!” 那天晚上,国王阿培笃对一个亲信说:“要是不宣战,我就会丧失国土,因此就会爆发革命。现在既然已经宣战,可是,如果我们不能取胜的话,我就有失去王位的危险。不过,我对这已有准备” 巴沙拉卦将军奉命越过提齐诺,在无军队驻守地区竖立三色旗和萨伏亚的标志。 那天晚上,嘉禄.阿培笃及王储,率领着六万兵马,出发开往尊线。茬波河大道及斐道理奥广场上,集合着许多民众,欢迎国王出师看来真像一个辉煌无比的盛大集会。 但是,残酷的战争完全不是那回事。其后几天里,所有的部队都陆续从都灵出发。一总的马匹和车队,都被军队征用。都灵全城看不见一辆马车,整个城市似乎陷在一种古怪的寂静中,被一丝恐怖所渗透。 到了晚上,在总主教府前,仍有乱民骚动。内政部长派人告诉总主教,最好暂时离开都灵。三月二十九日,总主教法兰骚尼动身前往瑞士。 副主教代理教务,吩咐全体教友,为在前线作战的同胞祈祷。他也通知各位本堂司铎,应尽量援助那些家中有人被召参军的家庭,同时他也准许农民在主日上,为从军入伍的兄弟,代耕其田地。政府当局忍痛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凡是被认为“反动的”官员(也许在数月前,曾被视为对国王最忠贞的属下),一概全被撤职,甚至于连都灵市长拉都尔,也被解聘了。 华道角的真假战斗 青少年们也都深受着战争的影响。在华道角一带的草地上,不时发生各帮恶少的械斗,凶狠残暴,令人发指。那些十六七岁的孩子,手里拿着木棍、刀子、石块,进行剧烈的恶斗。鲍思高神父屡次出去给他们调解,并叫警察来干涉。 一天,距离他不远,有一个大约不过十五岁的青年,用刀子猛刺另一个孩子的腹部;受伤者顿时倒在地上,血流如注。旁人急忙把他送往医院;但因伤中要害,不治而死。临死之前,他还恨恨地说:“我一定要你好看!” 鲍思高神父悲痛地叙述这些往事:“这样的恶斗,不断地发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止。” 有时敌对的双方,同声一气,朝司铎的寓所投掷石块:一时石块像雨点一般地打在屋顶和门窗上,使蒲切底和屋内其他的孩子,都惊慌不知所措。 鲍思高神父,利用这种战争的气氛,发明了一种新的游戏,便吸引更多的青少年到青年中心里来。 他有一个朋友,名叫若瑟·布罗肖,是一个退伍军人,曾在特种兵团中服役。他来访问鲍思高神父时,身上仍然穿着军装;因为当时人们对于军人都另眼相看,表示尊敬。鲍思高神父请他在青年中心的少年中,组织一队少年军人,教他们进行军事演习,以引起孩子们的兴趣。 布罗肖满口答应了。他向军械处领得了二百支老式无用的步枪,用木棍取代了枪管。他吹号训练那队少年军;孩子们个个精神饱满,步伐整齐,俨然一支训练纯熟的精兵。当他们操练时,许多人都来围观,大家都啧啧赞好。那些少年军人,的确也能提供一些服务,在圣堂里和其他聚集的场所,维持秩序。 一个星期日下午,号声大鸣,许多人都来观看这队少年军人进行攻防演习。双方因求胜心切,表演得非常逼真,杀得尘土滚滚,难解难分。当这场战争正在剧烈进行时,那不敌的一方,向后败退,战胜的一方,则不停追击,将败方逼退到了妈妈丽达的菜园里,把妈妈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蕃茄等都踩得稀烂。 妈妈丽达目睹这场浩劫,心里非常难过,着急地对站在身旁的儿子说:“若望!你瞧!他们在干什么!把一切都弄坏了!” 让我回老家去吧! 也许就在那天晚上,妈妈丽达觉得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了。这时孩子们都已上床休息。她却照常在豆大般灯光下,面对着一大堆要补的衣服。孩子们就寝前,把撕破的衣裤,或穿孔的袜子,放在床头,让她设法修补。她就得赶紧替他们补好,让他们第二天起床时有得穿,因为他们没有别的衣服。 鲍思高神父这时就坐在她身边,帮助她补缀上衣的肘部,和修理已破的旧鞋。 妈妈丽达忽然停住手中的针线,低声说道:“若望!我觉得很累。让我回碧基去吧!我每天从早到晚工作!我已经老了。那些野孩子总是把我的一切东西都弄坏。我实在受不了啦!” 鲍思高神父并没有讲什么笑话,使她振作起来,也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实在找不到一句能够安慰她的话。他只是指着挂在墙上的一个十字苦像。那个农家妇女立刻明白了,就低下了头,继续修补那些撕破的衣服和穿孔的袜子。 从此以后,她不再要求回老家去了。她就在那些吵闹不休,毫无礼貌的野孩子们中间,度过了她的余生;因为那些苦孩子实在需要一位慈母来照顾他们。她一定曾多次举目仰视那个挂在墙上的十字苦像,来振作自己的精神,继续走那牺牲的苦路。 伦巴底亚之战 三月二十六日,消息传来,似乎新教皇党的梦想,已在很迅速地成为事实。从教廷各处的领土,出动了一支由一万七千名士兵组成的军队,由杜兰道将军率领,以支援国王嘉禄·阿培笃,为解放意大利,使它成为一个独立自由厢家。从多斯卡那,由蒙达乃利率领的,有七千名志愿军。此外,马尔马和莫得那二地的公民投票,表示他们自愿和比哀蒙结合。 好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到了都灵。意大利军队,在莫商巴诺和哥依道,获得了初步的胜利( 四月三十日,本来流亡在国外的乔培地,这时回归祖国,受到民众热烈欢迎,被人认为天主上智所安排的人物。众议院在卡理那诺大厦的舞厅里集会,而参议院则在麻大马的瑞士大厅里召开会议。乔培地被宣布为议会的主席。 “民主党左翼”,以瓦雷理奥·布劳菲理奥和邬尔帮.拉达济为首。他们开始攻击国王嘉禄.阿培笃,称他为“卖国贼”。他们也要求复查一八二一年和一八三一年的诉讼案件。左翼的报纸还发表了言词激烈的文章。在那个战争时期,这种态度是很不适当的。 王室很惊慌,王后阿德赖德,原是奥国大公爵之女,焚毁了一切私人的信件。国王阿培笃在前线听到了这种消息,极为震怒。 正当意大利人欣喜若狂,怀恨泄愤的时候,惊人的消息快要传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