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上讲谦逊,屡次说该喜欢受人的轻贱,也不可图好名声,也不可贪人尊敬,恐怕有人听到了,未免疑惑说:“我们有传教救人的本分,必须有好名声,使人尊敬,才能善尽我们的本分。若受人的轻贱,必不免于传教救人大事有些妨碍,如何可盼望受人的轻贱呢?”这个疑惑,历来圣师们早已解释明白。论我们这一面,虽然不可贪人尊敬,论救人灵魂那一面,却不妨贪人尊敬,因为人的尊敬,实在也是为救人灵魂不可少的法子。圣伯尔纳多说:“我们有的毛病,论我们的本心,本该愿意人知道,但怕人知道了见怪,因此轻视我们,不肯听我们的教训,所以也不妨隐瞒我们的毛病。”这端道理,很容易错懂了。我们生来的骄傲,不由的追求那外面的光荣,本是一片为己的私心,还说是为天主的光荣,自己欺哄自己,并欺哄别人。若愿意在这件事上,免了差错,总该老老实实的在天主台前,平心定夺。 圣额我略说:“圣人也有时,喜欢有好名声,但他喜欢有好名声,不是为自己的光荣,只因为好名声能帮助他多救人的灵魂。”因着骄傲的目的图好名声,同那因着救人的目的图好名声,各有分别:骄傲的目的是罪恶,救人的目的是善功。在这第二个目的里所喜爱的,不是好名声,是天主的光荣,不过拿好名声来做个方法。就如病人吃荮,所喜爱的不是药,是自己的性命,药是苦口的东西,本是不愿吃的,只因为愿意保护自己的性命,才肯吃它。圣人为救人的灵魂图好名声,所喜爱的也不是好名声,不过是为救人的灵魂。名声是犯罪的机会,本是他最憎恶的,只因为愿意救人的灵魂,才肯有它。 用世俗的体面,是纯心为天主的光荣,或是有心求自己的光荣,也有个凭据,可以看得出来。若是世俗的体面,实实在在地相帮我救人的灵魂,我方才喜欢,不然我就从心里厌烦,这是纯心为天主光荣的凭据,若见世俗的体面,于救人灵魂,没有什么关系,我还尽自喜欢,这就是求自己的光荣了。总而言之,真谦逊人是纯心求天主光荣的,虽然外面不得已用世俗的体面,心里却常盼望受轻慢凌辱,一遇着受轻慢凌辱的机会,便从心里喜欢,觉着得意的了不得。就如圣依纳爵论他的本心,情愿当个疯狂人,为惹得人轻贱,但因为他愿意传教救人,不得不顾体面。至于他受轻慢凌辱的心,始终没有间断,所以遇着机会,就很喜欢。我们存着这样的心肠,盼望人尊敬,才能免了骄傲的危险。 世俗的体面,只要人有好目的,本没有什么不好。当初圣方济各沙勿略见日本国王去的时候,用了许多随从执事的人,耀武扬威,未尝不用世俗的体面。但圣人只在这个机会,随众人的主意,用了一次,到底爱体面的心,丝毫没有。圣保禄宗徒,在他写的书信上,列举自己受的奇恩怎么多,做的事业怎么大,比哪一位宗徒都不在下,又说他怎么升过第三层天,因为当时有人毁谤他,不是耶稣的宗徒,他若不表白自己出来,人不信服他,不听他的道理,这是万不得已的苦衷。到底表白自己,也是谦谦逊逊的说,不带一点骄傲口气。到后来换了时势,他又写书信轻贱自己,说自己称不起宗徒,因为在先难为过圣教会,凌辱过天主,不怕把自己从前的罪恶,告诉众人知道,他平日盼望受轻慢凌辱的本心,这才明明发显出来。像圣人这样的人,纵然用世俗的体面,也没有骄傲的危险,因为他们外面用世俗的体面,心里却是轻贱世俗的体面。 世俗的体面,最容易长人的骄傲,虽说有好目的,没有什么不好,究竟是很危险的,所以圣人们,都用心躲避世俗的体面。圣方济各说:“我若爱轻慢凌辱,不胜过爱人的尊敬赞美,我就不算真修士了。”我们都该有这个心。也别说为救人灵魂,就不妨放心大胆的,贪图世俗的体面,因为爱德必该从自己做起,别人的灵魂该爱,自己的灵魂更该爱。世俗的体面,或者为救别人的灵魂有益处,为救你自己的灵魂却不免有危险;受轻慢凌辱,为救别人的灵魂,虽没有益处,为救你自己的灵魂,却有大益处,因为这轻慢凌辱,能保存你的谦德,加增你的功劳。所以你若爱你的灵魂,过于爱别人的灵魂,你该爱受人的轻贱,过于爱受人的尊敬才是。比如:你有学问才干,或是身体强壮,能为天主多出力,多救人的灵魂,别人因此也称赞你,敬重你,你心里喜欢,因为为人,有了益处。你若无才无学,办事拙笨,或是身体病弱,担不得劳苦,不能为天主多出力,多救人的灵魂,别人因此说你无用,轻视你、讥笑你,你更该喜欢,因为这个,为人虽没有益处,为你却有大益处。可惜,人多看事不明,为救人的灵魂,图好名声,贪人尊敬,不肯当卑贱本分,这是爱别人的灵魂,忘了自己的灵魂了。只求别人的益处,不求自已的益处,岂不轻重颠倒了吗? 人真是不知好歹,只想顾世俗的体面,能使人尊敬,岂不知更惹人轻贱;谦逊自卑的人,也不讲体面,也不尚排场,只说惹人轻视,岂不知更令人敬重。一个人穿的衣裳朴朴素素的,举动言谈谦谦逊逊的,不求人敬重自然敬重。那穿衣裳要华美,举动言淡尚讲究的,有一种骄傲气象,更能惹人暗里轻视。总是因为人受了骄傲的迷惑,真体面假体面分辨不清,所以才一味的贪图那世俗的体面。圣依纳爵最恼恨这个毛病,不但他本身不尚排场,还常嘱咐本会的修士不尚排场,打发他们传教去,就命他们随处讨饭求食,给孩子们讲解要理,在养病院里服事病人,做这一切卑贱事。 当初圣方济各沙勿略将要往印度国传教去,愿意单身独去,什么也不带。有人劝圣人,至少带一个使唤的人,好替他做饭、洗衣裳,怕圣人自己照应自己,惹人轻视。圣人答说:“圣教会目前到了这个可怜的时势,皆是因为人只顾体面,我若愿意人尊敬,不必顾世俗的体面,我自己做饭、洗衣裳,不烦劳一个人,自然能叫人尊敬。况且,我自己照应自己,也碍不着我传教救人的大事。”从圣人说的话看来,谦逊自卑更能感动人心,那世俗的体面,虽然能叫人称赞,为感动人心,叫人回头改过,却是不中用的。我们传教救人,只该贪这德行的光荣,谦逊的体面,这样的光荣体面,才能叫人悦服。 有一位贤人说:“我们名声,有天主照管,我们不必操心,我们只该想法自卑自贱,这是我们当做的事。至于有好名声,没有好名声,全凭天主做主。”耶稣说:“我不求我的光荣,有求我的光荣的,是天主圣父。”(若8:50, 54)天主若见光荣为我们传教要紧,自然天主赏赐,我们虽然谦逊卑贱,也能得光荣,不但我们本人的光荣,就是全会全院的光荣,也不必我们操心照管。 从前有一位耶稣会的神父,在日本国传教。有一天,在大街上讲道理,来了一个无赖,竟敢当面说些无理的话,凌辱神父,并敢唾污了神父的面容。可是神父受这样儿的欺负,不出一言,连面色也没有变,安安然然的拿出手巾来,擦了擦还继续讲他的道理,好像不知受了凌辱的。当时有人见神父这个德行,感动了心,就求神父讲明了要理,领洗入教了。 |